記憶中的鈴鐺聲
書如父,父如書,幼稚的我一直想用幼稚的心為父親這本沉甸甸的書作出更精辟的詮釋,直到讀到最后,看見書的最后一頁赫然地寫道:大愛無言……——題記
自從我記事起,父親的腰間就掛著一大串的鑰匙,走路的時候叮當(dāng)叮當(dāng)?shù),聲音清脆悅耳,滲透我的記憶。記得有次我趁父親在打盹,就貓著腰,躡手躡腳的把他的鑰匙從腰帶上取下來,嗬,真沉。
當(dāng)時,我認為我的爸爸是無所不能的,他有一大串鑰匙,可以開啟全世界所有的門。然而那一扇扇門后面,就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景色,和我塵封的金色記憶。
記憶中,小時候,媽媽出去上班,由父親來監(jiān)督我寫作業(yè)。于是我常常趁著父親干活的時機,丟下作業(yè),偷偷打開電視機,津津有味的看著當(dāng)時最火熱的動畫片。他常常擔(dān)心我不認真,丟下工作,邁著振振的步伐,“蹬蹬”地往樓上躥。懸掛在腰間的一大串鑰匙便大呼小叫的撞在一起——聽到這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蔫匙聲,我一秒也不敢遲疑,伸手對著電視開關(guān)就是一巴掌。不待電視黑屏,我便撒開丫子狂奔回書桌前,故作鎮(zhèn)定地翻開書頁。好!這會老爸該推門了!我在心底暗暗的推測。事實證明我猜對了。叮當(dāng)聲戛然而止,父親慢悠悠的推開門,斜瞟了一眼書桌前的我,又邁著蹬蹬的步伐下樓去了。待到鑰匙聲漸行漸遠,我才緩緩的把因為緊張而繃直的背脊癱軟下來,長出一口氣。他一定不知道,我剛才嚇得滿面通紅,臉蛋仿佛可以沁出血滴來,手上的血管跳啊跳,像一條不安分的鞭子似的抽動著。
我果然是個明知故犯,知錯不改的壞孩子!
之后又有此類事件三番兩次發(fā)生,我都是在警鈴似的叮當(dāng)叮當(dāng)?shù)奶嵝严聝e幸逃脫,在那時,我真是太感謝那叮當(dāng)聲了。
那一次,我置身于夜晚的城市中,站在喧囂和車水馬龍的另一端。綻放的霓虹燈,編織了夜的美。父親牽著我的手,難得地去逛超市。鄉(xiāng)村里默默長大的我,很少見到這番熱鬧場景,至多是在大年初一的凌晨,嘈雜喧鬧的鞭炮聲會讓我感到一絲生氣。我看著面前的滿目琳瑯,碰碰這個,摸摸那個,不出你所料地,我和父親走散了。我并沒有哭,我知道再哭也找不到他,索性走出了商城。往前沒踏幾步,看見一個瘦瘦高高的身影!我大號一聲:“爸爸!”幾乎全街人都停下腳步來,在擁擠的人群中搜尋著發(fā)出尖銳呼聲的纖弱的女孩子。我當(dāng)時沒有注意到,只顧著朝那身影撲去。就在那時,就在我快要牽上那個男人的手時,我怔住了。因為,從后面?zhèn)鱽砹思贝俚亩.?dāng)聲,不會錯,是爸爸的鑰匙尖叫著撞在一起!我抬頭一看,面前的那個男人竟然沒有屬于我的爸爸的象征——鑰匙串。我愣愣的回頭,瞥見那熟悉的臉,在冬日干燥寒冷的空氣中泛著蒼白,他不住的喘著粗氣,嘴里的熱氣呼到空氣中化為幾團濕潤溫暖的云霧。可能是因為體驗了這種“劫后余生”的感覺,我就開始哭。我一邊哭一邊喊著爸爸爸爸。父親把我舉起來,抱在懷里,不停的說:嚇?biāo)牢伊,嚇(biāo)牢伊恕?/p>
東流逝水,葉落紛紛,時間從筆尖悄悄溜走。父親的腳步不復(fù)往日的矯健,叮當(dāng)聲也不再振振作響,而是帶上了一種無言的沉默。父親對我的愛,如同一盞永不缺油的油燈,雖然無聲,也不奪目,只是為我,靜靜地綻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