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朵花竟與我有關
撥開記憶的蓬草,那朵花兒仍佇立在心田。模糊而又破碎的面孔逐漸清晰,讓人不得不想念……
自記事起,我就住在外婆家,外婆家院子的前面有一個好大好大的花園,里面的花兒在外婆的照料下開得非常茂盛。午飯后,我去園子里拔草,或趴在地上看甲殼蟲,那里成了我消磨時光的唯一場所。
那朵不像樣的花兒,歪斜地長在用青瓦制成的屋頂上,它既不開花,也不長葉,只有幾個禿禿的枝干。真是株怪花,也許它壓根不是花!可每次晚飯后,外婆總是不顧危險爬上屋頂,掂著水桶輕輕潑灑那怪花的根部,憐愛地看著它。
我曾歪著脖子問過外婆:“這花這么丑,干嘛要給它澆水,不如給園里的玫瑰澆水,來年還能收獲幾盒玫瑰茶呢!”
外婆笑而不答,偶爾抬起頭望望那怪花,眼神里透出淡淡的憂傷。
我在成長,花們也在成長。那段時光,外婆忙得不亦樂乎,但臉上總是漾起幸福。
終于在我十歲生日那天,一對我素不相識的夫婦來到家里在外婆屋中收拾著些什么。我好奇地躲在窗下,側耳聽他們說話。“娘,現(xiàn)在歡歡也長大了,我和他爹尋思著讓她去城里上學,那里的教育畢竟比這里好。她上學,放學我都接她,挺安全,不用擔心。“哦,行。我得囑咐你幾句,歡歡愛吃地瓜,要煮得爛糊爛糊的,晚上好蹬被子……最喜歡喝玫瑰茶,還有……”
外婆的聲音顫抖起來。陽光越過窗欞,調(diào)皮地跳到瓦楞上的那株怪花上。已是正午時分,我聽著聽著,靠著墻睡著了!皶r間不早了,你們走吧。可別趕不上火車!焙鋈簧碜域v空而起,我驚醒了,一個陌生的女人抱著我。我掙扎著脫離那人懷抱,躲進外婆身后。
外婆笑著說:“歡歡,那兩位叔叔阿姨,給你買新衣服哩!”
說著,硬是把我推進了那個女人的懷抱。踏上火車,我仿佛從那落日的晚霞中看到了外婆抽泣的樣子。
一別就是五年。昔日孩童已經(jīng)成長為朝氣蓬勃的少年。在十五歲生日那天,我回到了外婆身邊。我哭著投到外婆懷抱。外婆,我剛到新學校的時候他們都笑話我,說我不僅長得黑,連衣服都是打補丁的,說我沒人疼,是個野孩子。外婆,你為什么這么狠心,你不愛我了嗎?抬起頭,淚水模糊了我的雙眼,一雙溫暖而又粗糙的大手擦去我的淚珠。外婆慈祥地看著我:“你看那屋頂,在你小的時候我就知道你總要離開我的,去一個陌生的環(huán)境成長,歷練。那盆花,是你媽媽把你送到鄉(xiāng)下那年,你在路邊的柴堆里撿的。不知誰扔的,你抱著那花枝不撒,連晚上睡覺都摟在懷里。怕花枝扎到你,我就把花種進了盆子里,天天給它澆水。沒想到那花竟也真的活了。你看,從你走后,那花枝竄出一大截,就在昨天,竟然開花了!
我順著外婆的手望向屋頂,真的有一朵粉嫩粉嫩的花兒在寒風中綻放。以前從沒想過,這怪而丑的花,一旦綻放,竟然如水一般的清新美麗。這清新美麗的花,竟與我有關,是獨屬于我的無名小花。
如今,外婆已故去多年,但那粉嫩的花瓣飄在我的天空,裝飾了我的世界。一個女孩子,在記憶的海里,想念一朵花,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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