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易滿足的奶奶
自從上了初中以后，時間變得緊了，我就有好些日子沒有去看望奶奶了。
奶奶已經(jīng)七十多了，身體卻還很好。她從不喜歡閑著，整日忙上忙下的。后院的雞趕完了，就去看看前院的花兒;花兒全澆完了，她就踏著自行車戴著草帽去外面收草了。收草在家人看來是個“陋習(xí)”——她把山中長長的草割下，帶回家，編成掃帚拿去市場上賣�？墒羌依锶硕贾�，她并不缺錢，他們都勸她少點(diǎn)兒出門去干這些活兒。她不聽，依舊如往常那般，帶著“吱溜吱溜”的自行車出去了。
上次去看她的時候，是臨近開學(xué)的前幾天。我什么也沒有買，只是帶著一顆平平常常的心去看她的。
她仍穿著那件樸素至極的花衣，坐在矮矮的木凳上低著頭，正仔細(xì)地掰著菜葉。我走進(jìn)了門，說：“奶奶，我來啦。”她抬起了頭，面帶微笑地看著我，說：“快進(jìn)來坐吧。”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坐在了奶奶的身邊。
我托著下巴，呆呆地望著她：她的皺紋在臉上一圈一圈的，像湖面上的漣漪蕩漾著。短短的頭發(fā)上有幾片銀白色的雪花兒正跳著舞。奶奶掰菜的樣子很嫻熟，菜桿兒在她那雙仿佛是有魔法的手上唱著“嘎噠嘎噠”的曲兒。爛菜葉兒全被她挑在一邊的碗里，為的是準(zhǔn)備拿去喂雞。
不一會兒，她把菜都收拾完了，便走進(jìn)房間里，拿出了一個指甲剪，說：“指甲又長了，該剪下了�！蔽彝棠蹋f：“我來幫您剪吧�！彼宦�，便笑了，眼角邊的皺紋一絲絲地泛著，嘴里露出了那幾顆發(fā)黃的牙齒，說：“哈哈，好!真乖，孫女來幫我剪。”她坐在我的身邊，遞給我指甲剪。我摸著奶奶那雙粗糙的手——瘦極了!摸起來的時候我只能碰觸到一層覆滿青筋的皺皮。
我捏著奶奶一根瘦弱的手指，用指甲剪圍著指甲那半圓的曲狀仔細(xì)地修剪著。人老了，連手指也枯瘦得徹底，摸起來像干枯的樹葉。指甲也挺硬，剪下來的時候就像粉末一樣往下掉。
正當(dāng)我剪得入神的時候，奶奶又開口了：“瀅瀅，你還記得嗎——小時候啊，你總喜歡在屋里唱歌，唱得特別大聲，亮堂堂的，整間屋子都震響了，大家都笑你……你現(xiàn)在還唱嗎?”我放下手中的指甲剪，說：“唱�！蹦棠逃么认榈哪抗馔�，微笑著說：“那你現(xiàn)在唱一首給我聽聽吧。”
我緊緊地握著奶奶的手，擺著身子笑吟吟地唱道：“小城故事多，充滿喜和樂……”奶奶一聽，笑得更舒暢了。待我唱完了，她說：“鄧麗君的歌呀，我特別喜歡。以前你小時候，老是擺弄著我的錄音機(jī)，硬是要放著當(dāng)伴奏，讓我聽你唱呢。這回你唱給我聽，我倒覺得也不比鄧麗君唱得差�！蔽倚α耍睦锾鹛鸬摹�
告別的時候，奶奶拉著我，說：“怎么不留下來吃飯嗎?”我說：“不了，晚點(diǎn)還要出去呢�！彼悬c(diǎn)兒失望，只好從屋里挑了幾個雞蛋讓我?guī)Щ丶�，說：“下次和你媽媽一塊來，我們一起吃頓飯。”我答應(yīng)著說：“一定。”
然后，我便帶著雞蛋走了，奶奶仍站在門口眺望著。
在回家的路上，我想了很多，只總結(jié)出了這么一句話：即使在你最忙碌的時候，也別把老人當(dāng)作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