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子的貓
阿常是我的貓朋友。
我有次偷偷的跑出家門,看到一座廢棄的老房子,便好奇走了過去。
老房子空蕩蕩的什么也沒有,我于是跑進了和老房子同樣空蕩蕩的花園。
那里有一堵高墻,上面的白漆被歲月磨礪的脫落,露出紅色的墻根,在雨水的滋潤下布滿了青苔和蕨類植物。爬山虎早就高過墻,津津有味看著外面的花花世界,甚至想越過墻,可上面的鐵絲和碎玻璃阻擋了它的腳步,使它沒有那么猖狂。
那時我便覺得無趣,準備轉(zhuǎn)身離開。突然在爬山虎那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我當時一驚,像是被定住一樣,害怕是軟綿綿但兇狠的蛇,然后喵的一聲讓我松了一口氣。
然后,就這么突然,又似命中注定,這只小精靈闖進我的生活,每天到那里和它見面,讓我不再孤單。
我給它取名叫做阿常。
阿常的毛色是黑白的,肚子是白的,身子是黑的,白是純潔無暇的白,黑是烏黑亮麗的黑,兩個相差天地的顏色和諧的在阿常的身上,毫無違和感。它瘦骨嶙峋的,使得毛色黯淡了一些,卻給了它靈活輕巧的優(yōu)勢。每次見到它時,它總是在墻頭上,墻頭的碎玻璃似乎不會傷到它,生銹的鐵線似乎也不會阻攔它的腳步,它總能仔細靈敏的在滿是碎玻璃的墻頭上找到落腳處,或者穩(wěn)穩(wěn)的走在鐵線上,不會掉下來。
阿常的眼眸是碧綠色的,我想象它在黑暗是發(fā)出幽幽的綠光,像夏夜的螢火,因為我只能在白天見到它。
阿常有著幾根銀鋼絲般的胡須,據(jù)說是可以測量出老鼠洞的尺寸,都說野貓喜歡吃老鼠,可我從未見過它吃過,也從未看它捉過,可能是它太愛干凈了吧。
每次到老房子,我總會帶魚骨頭,餅干什么的。阿?倳䞍(yōu)雅的從墻上跳下來,沒有一絲聲響,只有爬山虎的葉子微微搖動。黑白色的尾巴在它走路時翹得老高,只有在吃食時才會收斂,變得彎曲。它一改之前的優(yōu)雅從容,狼吞虎咽的。
它在吃飽的時候總會起來先伸一下懶腰,然后再坐起來,用兩只前爪在舌尖上舔一點唾沫,像人一樣地洗著臉,再用舌頭不停地舔著自己的毛皮,直到有一點光亮為止。然后瞇起它大大的眼睛,成一條綠線,加上它那幾根胡須,十足挺著一個啤酒肚的小老頭。我總會撓著它的肚子,它喵嗚聲的在地上打滾,成一個黑白色的肉球,經(jīng)過我的喂養(yǎng),它也快變成一個小胖子了,卻依舊靈敏。
它最喜歡玩老房子里面的一顆彈珠,這么小顆我也不知道它是怎么找的。我總是讓它和彈珠玩捉迷藏,但每次都是阿常贏了,即使把彈珠藏在爬山虎里面它也能順利找到。然后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態(tài)看著垂頭喪氣的我,再跑過來把彈珠放在我手心,昂首挺胸的,十分自信的相信自己能夠找到。
不知道為什么,某一天活潑的它,變得憂郁了。
我時?吹剿谏P的鐵線上,黑白色的尾巴也耷拉下來了,安靜的卷在屁股旁邊。幽綠的眸子飽含著憂郁,望著即將落下的太陽,似乎在思考著什么。落日的余暉撒在它烏黑的毛上,增添了一分神秘感,但更多的是孤獨,影子拉的很長,覆蓋在爬山虎的葉子上。我叫它,它輕輕地喵了一聲,沒有回頭看我,然后跳出了墻。
某天的晚上,我突然想到了老房子外面用鮮紅的油漆寫著大大的“拆”。此時,外面已經(jīng)響起了陣陣的轟鳴聲,我后悔我的粗心大意,關(guān)了燈準備下樓,卻聽到窗外有著“咚咚”的聲音,我便看到了一個像貓形的影子,我趕緊開窗,阿常坐在窗腳上。它的眸子在黑夜中散發(fā)著幽幽的綠光,像夏夜的螢火。
阿常伸出它毛茸茸的爪子,在空中揮舞了幾下,像在和我告別。眼神像我傳遞著很多,有不舍、留念…還有一種不明的情緒。然后轉(zhuǎn)身便消失在我的視線內(nèi),我探出窗外,急切的尋找著阿常的蹤跡,外面一片漆黑,所做的盡是徒勞。
第二天,我又去到老房子那里,老房子已經(jīng)變成了一堆磚頭,碎玻璃遍地,爬山虎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爬山虎的下面還有一只早就僵硬的貓的尸體。
隔了幾天,我才知道,阿常是老房子里的老爺爺養(yǎng)的一只貓,一年前老爺爺死了,他的兒女們把家具全部搬到城里,唯獨留下阿常。
我將阿常埋在村子后面小山,從那里可以看到老房子。
在家鄉(xiāng)的很多事情我已經(jīng)記得不清楚了,唯一記得清的就是老房子里的那堵墻上的阿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