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收藏點點滴滴的缺憾
我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女孩,似乎所有的憂慮、煩惱都與我沒有任何的關系,但是有一件事情我相信無論歲月的河流怎樣沖刷我的記憶,都使我永遠也忘不了。
三年前,奶奶住在我家。媽媽經(jīng)常跟我說,奶奶最疼孫女。而在以前,她甚至沒見過我一面。理所當然,奶奶一見到我就把我抱起來,抱得好緊。她把我的頭壓在胸口,我簡直呼吸不到空氣,只聞到奶奶身上濃烈的紅花油的味道。我猛烈的掙扎著,奮力甩開奶奶的手,想離開那種味道,奶奶卻將我越抱越緊。我猛地一用力,胳膊幾乎脫臼,終于甩開了她,卻重重地摔在地上,摔得我好痛;蛟S從那時開始,我就不喜歡奶奶了。接下來的事一件接一件地加深著我對奶奶的不喜歡:奶奶不會講普通話,并且燒的菜總是彌漫她身上獨有的那種紅花油的氣味;一碗菜,油只放那么一點點,放起辣椒卻從不吝嗇,每天弄得我很煩。
奶奶做的是典型的湖北菜,倒是很和媽媽的口味,每頓她都要吃好多,人也胖了不少。媽媽原本最討厭洗碗,卻很樂意和奶奶一邊洗碗一邊聊天,說說小時候的事,家鄉(xiāng)的事,說著說著,就大笑起來。媽媽爽朗的笑聲,奶奶蒼老的笑聲,像是泛起的水波,一波一波地蕩出來,好像奶奶和媽媽都年輕了。
一天下午,媽媽出去逛街,窗外正下著大雨,我最不喜歡逛街,但實在不想單獨和奶奶呆在家里。我求媽媽帶我去,但媽媽怎么都不肯,讓我在家看書。看什么書?就是怕奶奶一人呆在家里不開心!我老大不高興地回到房間做習題。到了晚飯時間,我賭氣不出去吃飯。窗外的雨下得很大,嘩啦嘩拉的,奶奶先在門口輕輕地敲門,看我沒反應,就自己先吃了。我心里堵著一口氣,肚子餓得咕咕叫,也還是不肯出去。過了一會兒,奶奶趴在門邊,著急地問我為什么不出來吃飯,嘰里咕嚕一口氣問了好多。我也把耳朵貼在門上,雖然我不怎么聽得懂奶奶的湖北話,但我聽得出她急得快要發(fā)瘋了?此敲粗,我很開心,是那種從心底里笑的那種感覺!昂撸∧愫ξ夜洳怀山,我也不給你好日子過!”
奶奶聲嘶力竭地喊著,我怕她會喊得啞了,而且我也餓了,于是就出來了。我看到她做的是蛋炒飯,放了好多辣醬,真是惡心。我忍住餓,去看電視。奶奶好像不明白我的意思,她端著飯碗,放到我面前,還拿了勺子來。我看著她做這一切,只是覺得好笑:奶奶越著急,我越開心。奶奶拿起勺子,舀了一口飯,塞到我嘴里。天啦!把我當三歲的小孩,竟然喂我!我怒不可遏地推開勺子,飛快地跑出了家門。
奶奶來不及解下圍裙,就跟在我后面追了出來。我一鼓作氣沖下層樓,在院子里飛奔。其實我心里很清楚,雨下得這么大,一定會生病,但不知為什么我一點也不后悔。我跑得很快,兩邊的數(shù)和房子都像飛一樣往后退,雨打在腦袋上,眼前一片模糊,只聽見奶奶還在后面喊著我的小名:“豆豆!豆豆!”
我越跑越遠,沖出了院子。我能感覺到奶奶還跟著我跑,心里漲滿了報復的快感。那好像一股巨大的力量,在后面推著我。我這樣的固執(zhí)、任性、不顧死活、不計后果、喪心病狂、天理不容地跑著,跑著……
一年以后,傳來了奶奶去世的噩耗,我知道我再也沒有贖罪的機會了,我再也跑不出那冷澀的夜了。這就是我最大的缺憾,我要趁現(xiàn)在孝順父母,讓這種事情不再發(fā)生。我會把它悄悄地封存起來,收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