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遐想
舊藤椅子已染成了油膩的深黃色,光照下肥闊的葉子托起一片金黃,水泥墻間流淌著樹葉的光影,八月的花香帶來一段關(guān)于南方的遐想。
——題記
我不記得那些街道的名字,但總知道,大部分的天橋上,都會蹲坐著幾位賣黃果蘭的老人。盡管是盛夏,她們卻都會統(tǒng)一地在自己碎花藍襯衣外披上一件小背心,一排橫紐。淡黃褐色的臉薄得像一張被揉皺的蠟紙。
她們就像這樣從清晨一直靜默地坐著,來來往往的路上行人大多對她們的存在視而不見,也許只是單單畏怯于掛在她臉上的那雙郁凹陷的眼睛,更迷著歲月與滄桑的痕跡。
每逢路過此處,我總會向她買上一串黃果蘭花,只需隨身的一兩塊錢,便可換來一份八月的清涼。接過錢后,她吃力地欠身向前,打開那塊藏青色的方形綿布,迎面而來的是濃郁如絲緞的花香,里面的細長花瓣用根根紅綿線捆起,一一整齊地排列著,略帶米黃的潔白在青色襯布上跳躍,飛舞。
她在花瓣上灑了些水,雙手給我遞來,一副誠懇的神情。戴了大半輩子的念珠被一根灰綠色的細綿絲串起,那根線編得很結(jié)實,珠子在她的胸口相互碰撞,叮當作響。酷暑的八月,我在一份記憶中游走徜徉,遐想著已逝的曾經(jīng)與過往。
尋著那份花香,踏著游人紛至而來的腳步聲,我試圖去摸索她們的細節(jié),猜測她們的人生。也許那些老人們也有過青春的時候,也許那時她們還年輕,也有過油彩般濃重的秀發(fā),干過一番驚動全村的大事業(yè),組成過歡歌笑語的家庭,有過滿堂的子孫兒女。在八月的遐想中,我像是在逆著時光往回走,一路想象,一路回憶。
也許她們單單只是一戶小人家,四合院門前還種著一顆黃角樹,一到八月,便滿樹開花。那樹皮上還保留著幾十年前貓爪的印記以及砍樹人斧頭留下的疤痕,像是荀功章一樣地烙在胸前。
而如今,那些乃黃果蘭花的老人,她們的臉倒更像是黃角樹的樹皮,洛著無可替代的痕跡。她們滿臉都是雀斑,連手臂上也是,也不知可是壽斑,不過是有些難看。在夏日難得的微風吹拂下,有時她們會帶上一把蒲扇,若陽光實在難擋,便會將蒲扇蓋在臉上小鉰一番。
我也跟著閉上了雙眼,撞孔中倒映著的一串黃果蘭不斷地浮現(xiàn)有隱去,睜開眼,像是在斜陽中睡了一覺。
如今,寬窄巷子中還散布著幾戶院落中的人家。他們在窗外晾曬的衣服ibei竹竿支起,散發(fā)著一種廉價的肥皂的清香,與樹間粉色花瓣相映成趣,在風中交織進衣物里,頓覺那晾過的衣服有一種陽光,花瓣與天空的質(zhì)感。猶記得兒時每逢艷陽天,母親便會將在陽光下包曬了一整天的被單鋪在我床身,到了夜晚,便依舊會散發(fā)出陽光花香與肥皂的氣息。母親再用她細膩的雙手哄我睡下,好不愜意。
也不知從何時起,發(fā)現(xiàn)歲月的痕跡已悄然降臨到母親身上。母親也不是特別愛說話,也是一個可愛的盛夏,我與母親同去公園游玩,但天空不作美,瞬間的雷聲占滿了天空。燈光混在雨水中,模糊著我的雙眼,一回首才發(fā)現(xiàn),我早已與母親走散了。我便只好等在地鐵站口,淚眼中,有一只溫柔的手將我托起。此刻,她依然沒有說話,但我知道,她想說的,已凝聚在這雨夜緊握的掌心中了。
街邊的梧桐老樹在雨后散發(fā)出陳舊的味道,帶著植物的清香與辛辣,正如八月明媚美好的遐想于回憶,揮之不去。
花影搖破中,我還在繼續(xù)找那份八月的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