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晨

　　華烯被一聲槍聲驚醒，刺耳的槍聲透過厚厚的石墻傳進房間。屋里很冷，華烯從床上爬起來時直打哆嗦。他戴上眼鏡走到窗前，發(fā)現(xiàn)整個大地被一層潔白的冰霜覆蓋著。

　　太陽還沒有升起，窗外靜悄悄的，沒有任何動靜。華烯朝田野那邊茂密的叢林望去。兩星期以前，他看見一只鹿在林中漫步，他極度興奮地屏住呼吸，看著鹿慢悠悠地離去。

　　華烯剛剛穿好衣服就又聽到一聲槍響。他朝湖邊走去，他聽到一只鳥用翅膀撲打干草。華烯快步朝聲音走去，看見一個色澤艷麗的鳥頭，是一只漂亮的野雞的頭。野雞一動也不動，等到華烯走近了，它才試圖飛走。但一只翅膀已經(jīng)斷了。

　　華烯拾起野雞，緊緊地抱在懷里，野雞起初掙扎著試圖逃跑，但是很快就安靜地躺在華烯的懷里了。野雞的身子暖暖的，沉沉的。

　　華烯決定把野雞帶回家，給它治好斷翅，讓它重新飛起來。他快要走出林子的時候，突然感到有個獵人在他的身后。

　　“你剛才撿到那只野雞了?”獵人問。

　　“是的。”華烯回答。

　　“那是我的�！�

　　華烯很氣憤，他想答話，但是口干舌燥，說不出話來。他潤了潤嘴唇說道：“不是。”

　　“我打中了它，我告訴你它是我的�！�

　　“但是它還沒有死，”華烯回答，“再說這片土地上的任何東西都是屬于我的�！�

　　獵人伸手去奪野雞，并說：“我得殺了它，反正它很快就會死的。”

　　華烯火了�！澳泷R上離開，”他說，“我已經(jīng)告訴過你，現(xiàn)在再說一遍，從我的土地上走開�！�

　　獵人看著這個身材矮小的人冷笑道：“嘿!你算老幾?”

　　由于恐懼和憤怒，華烯說話的聲音有些顫抖：“我擁有這片土地，到處都插著‘禁止打獵’的告示。”

　　“你不必發(fā)火，先生�！鲍C人說道，“自制一點�！鲍C人冷酷平靜的聲音中帶著恐嚇。他手中有槍，而華烯手無寸鐵。

　　“把野雞還給我�！鲍C人逼近一步。

　　華烯氣得臉色發(fā)白�！安恍�!”他答道。他的眼鏡上蒙了一層水汽，只能從眼鏡上方看著那男子。

　　“給我那只野雞，我就走�！鲍C人說。

　　“你離開我的土地，”華烯沖著他說，“馬上離開!你不是這兒的人�！�

　　那男子的臉漲紅了�！跋壬�，”他說，“我一輩子都在這兒打獵。我是在這兒長大的�！�

　　“那已是過去的事，”華烯說，“我不知道你是誰，而且也不想知道。現(xiàn)在我是這里的主人，我讓你離開。你穿過樹林回去，離開我的土地。”

　　“瞧，先生，你該講點道理�！�

　　“我在盡力跟你講道理，”華烯說，“我只是讓你從我的土地上離開�！�

　　獵人舉起了手中的槍。

　　一陣涼風掠過華烯的臉頰。他緊盯著獵人那雙黑色的眼睛，心里感到一陣恐懼。他想，為時還不晚，他還可以把野雞交給獵人，自己平安回家了結整個險惡的事件。然而，華烯知道他決不能把這只野雞交給獵人。“我決不會讓你殺死這只野雞。”他說，“離開這兒!如果你企圖奪走野雞，我就和你拼個高低。你有槍、個子大，但是那嚇不倒我。你別想搶到這只野雞，除非你先殺了我�！�

　　兩個男子相對對視著。華烯的恐懼又出現(xiàn)了，他的雙膝開始顫抖，渾身感到不適。然而，他卻筆直地站著，心里直嘀咕，不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事。

　　他們倆離得很近，長時間地對峙著。叢林顯得異常地寧靜。突然獵人粗魯?shù)穆曇舸蚱屏藢庫o：“你這個傻瓜!”令華烯吃驚的是，獵人慢慢地走開了。

　　華烯注視著獵人，直到他從視野中消失。他的胳膊酸痛，身上又濕又冷。他走回屋，抱著野雞進了廚房。他把野雞輕輕地放在地上，野雞一動不動。華烯摘掉水汽朦朧的眼鏡，擦干臉。野雞望著他，華烯用手指輕輕地梳理著它的羽毛。他仔細察看了野雞受傷的翅膀，看來沒有希望了。翅膀幾乎與身子斷開，子彈打爛了骨頭。華烯知道野雞就要死去，他回天乏術。他不知道野雞是否感到疼痛，也不知道還要多久它才死。獵人是對的，野雞很快就會死去。

　　現(xiàn)在只有一件事可以結束它的痛苦。華烯應該很快地殺死它。他用手抓住野雞的脖子。但是，他感到了手中生命的溫暖……

　　他的眼里充滿了淚水。他知道現(xiàn)在他該做什么。他會和野雞呆在一起，用手指梳理它的羽毛，直到它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