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溫
清晨的寒風仿佛裹挾著萬年不化的冰霜,肆意的在城市的各個角落發(fā)狂般左沖右突,尋覓著體溫,像餓得雙眼發(fā)紅的野獸般淌著口水毫不留情地撲過去,順著衣衫間細小的縫隙刮過皮膚,直刺入肌骨。我拼命裹緊衣領,渾身上下仿佛被灌滿了冰碴子,不斷拉扯著衣服,盡管將自己蜷成了一只刺猬,牙齒仍絕望的發(fā)出“咯咯”的聲響。
等公交車的幾分鐘,此刻卻驟然無限拉長。一陣干燥的風擦著臉頰而過,火辣辣的疼使我不由自主用手護著發(fā)紅的面頰,但風又從因松手而舒展開的衣領倒灌進去。樹葉因脫水被輕易的撕扯下來,突然失去了依托,無所適從,暈頭轉向的結束了自己短暫的一生,連最后的吟唱都未發(fā)出,便被低著頭步履匆匆的行人重重踏過,支離破碎。風依舊在樹葉的縫隙間疾馳著,樹枝阻擋了他們的去路,就壓彎它繼續(xù)前行,那無盡的“沙沙”聲是樹痛苦地低吼,亦或是風狡黠的冷笑。
我不住向公交要來的方向瞟,一次次伸長脖頸,又一次次縮回,心上仿佛有千萬只小爪子在撓,身上的熱量越來越少。大地仿佛是一頭蟄伏著窺伺時機蠶食溫暖的巨獸,將頭努力埋進高高的衣領,腳上像被什么緊緊的纏住。身體的熱量被不斷抽離,瑟瑟發(fā)抖,從未如此焦急的渴望那個看到那個明亮的公交標志。整個世界像一個黑洞,源源不斷的攫奪著殘余的溫度。
像看到救世主一般沖向姍姍來遲的公交車,撲面而來的溫暖使我凍得發(fā)僵的心重新活蹦亂跳起來。平日里最憎惡的便是公交車上的悶熱,此刻卻令人打心底里萌生出感激。依舊人滿為患的公交車,依舊習慣拉著拉環(huán)在車上搖晃。一站到,身旁的人起身,突兀的留出一個空坐。我猶豫的往往前方等在站前的滿面風霜的老人,打算把空位留給他。身體突然被什么人大力推搡了一下,緊接著好似有人擠了過來,我惱怒地回頭,卻見是和我年紀相仿的女生,正拼命想要搶占我身邊的空位。她似抬頭掃了一眼剛進車門的仍在顫巍巍扶著手把的老人,但又迅速低下頭,面無表情又很理所當然的將屁股挪到了椅子上,一張小臉似流露出驕傲滿足的神色,一只手把玩著手機,不時看看周圍站立的人,一抹不知是譏誚或是不屑自眼底劃過。我看著老人蹣跚地走上車,枯瘦的手死死扣住手把,努力去扶周圍的椅背,在急促的剎車中飄搖的仿佛風中的落葉。沒有一個人起身,所有人的漠然的盯著前方。我的心仿佛被剖開了一個巨大的豁口,寒風不住的灌入,冷得發(fā)慌。
到站下車,與冰冷的空氣相接,目送公交車遠去,面無表情拉緊衣服,天氣預報說的果真不錯,今天要降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