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雨
樹林子像一塊面團(tuán)了,四面都在鼓,鼓了就陷,陷了再鼓;接著就向一邊倒,漫地而行的;呼地又騰上來了,飄忽不能固定;猛地又撲向另一邊去,再也扯不斷,忽大忽小,忽聚忽散;已經(jīng)完全沒有方向了。然后一切都在旋,樹林子往一處擠,綠似乎被拉長了許多,往上扭,往上扭,落葉沖起一個偌大的蘑菇長在了空中。嘩地一聲,亂了滿天黑點,綠全然又壓扁開來,清清楚楚看見了里邊的房舍,墻頭。
我站在窗前,望著外面:一片茫茫然然的黑點,只依稀望見鼓一塊陷一塊的黑壓壓的天空,它好像整塊地在旋轉(zhuǎn)、旋轉(zhuǎn),它好像是由空中飛舞著的黑點組合而來的,又好像不是。呼呼呼呼地隨著天空旋轉(zhuǎn),呼呼呼呼地和黑點賽跑……一切都攙和成了一團(tuán),攪拌個不停。
突然,一個光點,一個極小極小的光點在黑壓壓的一片中行進(jìn)。哪個光點像是一條調(diào)皮的小蛇,邊繞著圈子跳著舞,邊向著這里靠近。然后過了不久,那鼓一塊陷一塊的天空好像被一刀斬開,光點看起來是跳出來了,顯得更加清晰、明亮了一些。
呼呼呼呼的聲音更大了,突然又“砰”的一聲巨響,窗戶的玻璃好像被一個人用手推開來了,我打了一個趔趄,差點沒有站住。眼前十分明亮,空中搗亂的黑點令我?guī)缀醣牪婚_眼睛。我抬頭高高仰望,頓時兩腿篩糠,渾身冰涼,滿身濕透了,不知是冷汗還是雨水。我感覺自己離光點越來越近,腳底下踩著的卻是空氣。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只感覺到自己的臉被刮得生疼。
周圍的呼呼聲忽然停止了,眼前的景象逐漸清晰起來了。我看到了鉛筆形狀的龐然大物,它發(fā)出的強光十分刺眼。在那個龐然大物的不知什么位置,突然裂開了一道口,那個口逐漸下放,我才發(fā)現(xiàn)那是個梯子。我緩緩接近那個梯子,那邊有一種力量幾乎能夠把我轟飛,我明知那很危險,卻停不下自己的雙腳,一步一步,緩慢地踏上臺階,到我邁進(jìn)了“入口”后的不知什么時候,那個階梯口就消失了。
里面一個人也沒有,除了一片慘白和幾塊玻璃,沒有任何東西,異常安靜。我不安地透過玻璃向外張望:在黑色的簾子下,隱隱約約有幾團(tuán)綠在瘋狂亂舞,一會兒像是被壓到了一樣往同一個方向倒,一會兒像炸開了一樣嘩地鋪開……而這邊卻除了距離地面越來越遠(yuǎn),一點動靜也沒有,空氣像是凝固了一樣,蒼白的世界令人覺得可怕……我開始拼命呼喊,希望自己能夠逃離這個驚悚的地方。忽然,眼前一黑,耳邊千萬匹駿馬飛馳而過的聲音又起了,我想,自己可能正在穿越黑洞洞的云層……
回過神來,我站在原來的窗前,一切都像是一場夢。往窗外一看,萬里無云,陽光很溫暖,稍有一些刺眼。附近植物的葉尖兒滴答著水珠,麻雀們在四處跳來跳去,一些老人坐在樹下說著閑話,還聽見孩子們的嬉鬧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