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
天空灰蒙蒙的，像要下雨的樣子。我登上汽車，踏上了去往老家的路。
我悠然地坐在疾馳的汽車上，我沒有思念也沒有祈盼——那個我兩年未回的安放了我整個童年時光的地方，現(xiàn)在想著，幾乎一點感覺也沒有了。
臨近老家，天忽然放晴了�？匆娔欠喊椎氖迓�，那綠油油的麥田，那雍容信步的雞鴨……我才驚覺自己已太久沒有親近過這一切了。驀然，我感覺到有一束光向我射來，如火一般，急切、熱烈。抬眼望去，在綠色麥田間的農(nóng)舍里，太婆正倚在門口看著我。那熾熱的目光穿過她那飄散著的滿頭銀發(fā)直直地向我投來，帶著些許喜悅與無法言說的寂寞。
我默默地走了過去。這個老人，這個曾經(jīng)為我養(yǎng)雞收蛋，為我紡線織衣，陪我度過童年的老人，我竟把她遺忘在這里兩年了。
隨著我的慢慢走近，太婆那雙渾濁的眼睛迸射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好似有一雙手瞬間抹去了那雙渾濁的眼眸里沉積了兩年的塵埃。太婆拉住我的手，想抱我；我見狀，趕緊伸過手準(zhǔn)備像孩童時那樣緊緊地抱住她。但在觸及她身體的一剎那，我收了力度，只是輕輕地、柔柔地摟住了這個已經(jīng)瘦弱不堪的94歲高齡的老人。
太婆拉過我的手，緩緩地回到了屋內(nèi)，顫顫巍巍地坐回椅子上。她始終沒有說話，只是盯著我看，目光柔和又帶著深深的眷戀，宛如那西山的夕陽依依不舍地凝視著身下的大地。這個陪伴我度過童年時光的人啊，我也許已經(jīng)成了她生命中的一部分。
許久，太婆才收回目光，輕輕地說了句：“唉，孩子學(xué)習(xí)忙��！”——這一直是我搪塞她不來鄉(xiāng)下的理由！
我沒有了言語，任自己靜默地沐浴在暖暖的夕陽中。記得我小的時候，也常常這樣慵懶地依偎在太婆身邊，讓橘紅的斜陽暖暖地照著……不知過了多久，媽媽來了，我要走了。媽媽的工作、我的學(xué)業(yè)都不容許我在此作過長時間的停留——其實，我們的到來，原不過是為了撫慰太婆那顆思念兒孫的眷眷之心。
在登車之前，我忍不住回頭看了看那幢農(nóng)舍。矮矮的屋檐下，太婆的雙眸里盛滿了悲哀與不舍，濃濃的寂寞隨著那柔弱的目光向我傳遞過來，飄散在暮春的微風(fēng)里，彌漫成難言的凄涼。
我的眼里頓時溢滿了淚水。我無力地回過頭，躲開了太婆的目光。因為如果我再多看一眼，就會無法掙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