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高三
當(dāng)?shù)谝淮斡鲆姼呷臅r候,我還年輕,年少輕狂,所以免不了被他欺負(fù)。
他獰笑著告訴我他是來取我性命的,可我深知自己的命值不了多少錢,所以我以為他只是在開玩笑,或者是在鞭策我,給我向上的動力。后來我才知道我錯了,他比我想象中的還要狠。
班主任說:“高三最美的地方并不是你能考多少分,而是你恰恰考了這個分?jǐn)?shù),并上了這個大學(xué),遇見了不同的人。”他說這句話時,我和同學(xué)們正在試卷里掙扎,我回過頭,分明看見高三在笑。不錯,那個笑很邪惡,讓我不寒而栗,于是我抓起試卷擋住老師的視線。
歷史課上,老師正激情燃燒地講著一段塵封的歲月,一些偉大的歷史人物也只能耐心地等著他把他們的名字伴著口水一個個噴出來?删驮谶@個時候,小a舉手說要上廁所,結(jié)果歷史老師呵斥道:“高三了,還上廁所!”然后便開始滔滔不絕地給我們講起高三的重要性。最后,小a實在受不了了,只得進(jìn)行深刻的自我批評:“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上廁所了!庇谑菤v史老師滿意地點點頭。這時,我分明看見高三那小子正張牙舞爪地站在歷史老師身后,控制著歷史老師的一舉一動?磥砀呷娴挠蟹N可怕的魔力,連老師也只能臣服于他的淫威之下。
一天,政教處主任把我們所有高三生叫到操場,開口第一句話就是:“高三的同學(xué)們,你們好!辈恢浪J里賣的什么藥,我們只能沉默以對。“同學(xué)們辛苦了!蔽覀兝^續(xù)沉默。主任見無人與他“互動”,只能無奈地唱著“獨(dú)角戲”:“你們披星戴月,日夜兼程,終于要整裝待發(fā),上陣殺敵了,同學(xué)們一定要記住挖掉地雷,少入陷阱……”我在心里暗暗叫苦,因為一般情況下,只要領(lǐng)導(dǎo)開始“戰(zhàn)前動員”了,沒有個把小時是停不下來的。不過出人意料的是,主任很快切入了正題:“政教處收繳的一麻袋手機(jī),希望同學(xué)們不要過分想念,以免影響心情,影響考試!焙呛,原來是為了這事。突然,我發(fā)現(xiàn)正在臺上慷慨陳詞的那個人哪是政教處主任,明明是高三,那小子化成灰我都認(rèn)得,錯不了。
遇見高三之后,我常常站在鏡子前無語凝噎,不是我矯情,而是我實在無法接受一個英俊瀟灑的少年已被活生生變成了風(fēng)燭殘年的老人的現(xiàn)實。我的白發(fā)一天比一天多,可成績卻一天不如一天,悲哉,少年。人們都說“歲月催人老”,高三比歲月狠多了,他不僅催人老,還催人命呀!
我對同桌唱《同桌的你》,她卻高聲唱出了《我很快樂》。我說:“我們擺脫高三吧,去街頭擺個地攤!如果真不行,我背吉他你來唱,我們風(fēng)風(fēng)火火闖天涯。”她只是對我笑笑,然后便拿起一張數(shù)學(xué)試卷埋頭做了起來?粗θ堇锸M的無奈與苦澀,我重重地嘆了口氣,也許從遇見高三的那一刻起,我們就已經(jīng)認(rèn)命了。老師說得對,高考是我們唯一的出路,如果我們不高考,怎么拼得過“富二代”“官二代”,我們只能規(guī)規(guī)矩矩讀書考大學(xué)。我想,高三這時一定正躲在角落里笑話我們這群“沒有背景,只有背影”的人,他在催我們趕緊做題,臨陣磨槍,不快也光啊。
同桌自制了一張高考倒計時表,每過一天就在表上劃掉一天。我調(diào)侃說:“是不是劃完之日就是你金榜題名之時呀?”她沒有說話,一向大大咧咧的她突然變得如此沉默,這讓我難以適應(yīng),不過她每天都會告訴我離高考還有多少天。
高三做得挺絕的,不但在學(xué)校折磨我,連在家里也不放過我。一個周末的晚上,我打開電視,想看看我最喜歡的《快樂大本營》放松放松,可沒想到高三竟然偷偷跟著我回了家。我媽關(guān)了電視說:“高三了,還看電視!樓下那誰誰誰……”這話聽得我耳朵都快生趼了,我趕快跑回自己的房間關(guān)上門。正準(zhǔn)備躺下休息一會兒,就聽見我媽邊敲門邊說:“認(rèn)真復(fù)習(xí),離高考沒幾天了!蔽抑坏脧拇采吓榔饋,疲憊不堪地坐在書桌前,翻開書……我想,這時站在我房門外的絕不是我親媽,一定又是高三那小子,沒錯,一定是他。
周一,我剛到教室就聽見小a說:“知道卡扎菲是誰嗎?他一定是今年考試的熱點。”
“當(dāng)然知道了,是英國首相!毙答。
“啊,怎么可能,他是俄羅斯的啊。”小c說。
最后還是小a公布了“正確答案”:“你們笨不笨啊,他是敘利亞的……”
我在一旁哭笑不得,高三,你看看吧,這就是在你奴役下的可憐的人啊!
后來,我安安靜靜迎接高考,而我的同桌卻收拾東西回家了,她說她真不是讀書的料,她選擇了參加?频奶崆罢猩S谑蔷驮僖矝]人跟我蓄謀逃離高三的魔爪了,也沒人每天跟我說離高考還有多少天了。其實我知道離高考已經(jīng)很近了,有天早上起床后,我給她發(fā)了條短信:“快起來,要高考了,給我唱首歌,我點你的成名作《我很快樂》!
結(jié)果她發(fā)來:
我也不會難過你不要小看我
有什么熬不過大不了唱首歌
雖然是悲傷的歌聲音有點顫抖
也比你好得多我還是很快樂
我再不會難過你別太小看我
有什么熬不過誰說我不能喝
我喝得比誰都多走路有點顛簸
也比你強(qiáng)得多我還是很快樂
高考結(jié)束后我就北上了。后來我想起高三,想著想著就哭了。我發(fā)現(xiàn)高三不僅留給我們悲傷與無奈,還留給我們許多美好的記憶。我們曾一起從校外偷帶早飯,一起尋找四葉草,一起復(fù)習(xí),一起考試,一起經(jīng)歷挫折失敗,一起分享成功的喜悅……可到了今天,這一切都不見了。
我瘋狂尋找著高三那小子,卻發(fā)現(xiàn)他在高考結(jié)束那一刻就消失無蹤了,沒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他也沒有和我道別。我只知道,到了九月他又會來人間,也許他一直都沒離開過,可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