翅膀

　　如果沒有飛翔的心，即使擁有翅膀，也無法在藍天翱翔；假若你的記憶中我從沒有給你留下過深刻的印象，即使千遍萬遍地提醒你，你依然不會記得我。

　　——楔子

　　空缺的翅膀

　　黑色的玻璃桌上，一塊塊各自獨立卻又緊密相連的拼圖被拼湊在一起。一幅詩意的畫鋪陳開來，月光如碎銀一般傾瀉下來，湖面微波輕漾，泛著銀光。天使在湖邊駐足停留，臉上帶著一抹溫柔的神色，嘴角的優(yōu)美弧度始終保持著。順著彎彎曲曲的拼痕，一絲冰涼停留在指尖繼而繞上來，又停住了。那是一個空缺，恰恰停在了天使的左翼上，使我僅能憑想象勾勒出天使一雙豐滿而潔白的翅膀，在月光下閃著白光。這些幻想就這樣充滿了孩提時代渴望飛翔的心。

　　不記得這幅拼圖是什么時候得來的了，卻記得當(dāng)我一塊塊將它們從盒中取出，思考再三之后小心翼翼地拼上，看它們凹凸的形狀完美地結(jié)合在一起，心中涌動著一絲喜悅，懷揣著一份希望，然而最后，當(dāng)盒中的硬紙塊全部用盡，拼圖仍是未完成的。而后即使趴在地板上，伸手觸碰到桌子椅子底下冰涼的地板，又或者翻遍家中所有抽屜，總之天使的左翼是消失了，或許從一開始就不曾存在。

　　那是我最開始的夢，像天使一般地飛翔，不是為了尋找大人口中流傳的天上，而僅僅只是為了能夠到門口橫梁上高高掛著的竹籃，取下竹籃中的糖果，讓甜甜的味道在舌尖縈繞。我只是在尋找幸福的味道。

　　然而時光推移，我要的便不僅僅只是這簡簡單單的糖果，想到了更多，希望得到更多。也就離原來的夢越來越遠，我自以為聰明地想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是會飛的，沒有人是擁有翅膀的，于是童年渴望飛翔的夢就這樣擱淺了，雖然擁有右翼，左翼卻一直空缺著，就像失去左臂的人面對空空的袖子時的失落一般。

　　我失去了左翼，也就這樣失去了童心。

　　遺忘的翅膀

　　入夜。

　　風(fēng)呼嘯著竄進打開著的窗戶，窗簾飛舞，起起落落，揚起了冬的寒意。

　　一再迷戀冬的氣息，但當(dāng)這個最冰冷的季節(jié)來臨時，卻總凍得瑟瑟發(fā)抖，口中說著抱怨的話，盡管傾聽的對象不同。決口不提過去一年的冬天，因為那些是過了的故事，想起它們時總有悲傷的分子在黑夜昏暗的燈光下悄悄擴散。

　　那些不被提起的東西，常常只會變成一個畫面，七零八落地躺在記憶的深處。不是消失了，只是遺忘了。

　　于是感嘆一句“逝者如斯夫”，回過頭來便不記得孩提時代最好的朋友叫什么名字，長什么模樣。殘留印象的也不過是記得冬天的陽光很溫暖，照進老屋大門時會帶來一片金色的燦爛。在陽光中幾個孩子玩著一二三木頭人的游戲，靜靜站著的時候，風(fēng)呼呼地吹著，陽光暖暖地照著頸上長長的圍巾，偷偷用臉去蹭它的時候臉上也是暖暖的，軟軟的。

　　不記得哪一年搬到另一個城市，但自那以后冬天似乎很難過。

　　房間里，桌上的作業(yè)堆積著，像年齡一樣每年都在增加；保溫瓶倒出的熱水液化形成一縷縷輕煙，像時間一樣消失。新年腳步滴滴答答，煩躁不安，眼看這一年剩下的天數(shù)一點點減少，該背的該寫的卻沒有絲毫想要減少的跡象。握筆的手冷得像冰，僵硬地保持著一樣的姿勢，電話鈴聲響起，同學(xué)在另一頭用清脆的聲音祝福我新年快樂，順便問了一句作業(yè)寫完沒有。會心一笑，反問道：“你呢？”耳朵里傳來一堆亂七八糟的回答，未來得及整理思緒，對方又冒出一句：“恭喜你又老了一歲�！�

　　“放心，我們還很年輕�！睙o心的一句回應(yīng)脫口而出。

　　心中一驚，恍然大悟。

　　這些細碎的煩惱，原來一直被深深刻上“青春”二字；這些不舍和抱怨，原來一直伴隨著冬來冬去；這些不愿提起的故事，原來一直都對它們念念不忘；我們在冬天中飛離舊的一年，承載我們的都是這些我們以為遺忘了的舊人舊事，它們就像翅膀一樣的可靠和堅固。

　　我們是乘著翅膀空空而來的，時間到了便又要乘著翅膀歸去。一樣的動作，但歸去時夜空中時不時飄下幾根羽毛，輕輕地像小舟一樣蕩漾著，最后在我們到來的地方躺下，泛著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