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子樹下的守望
當(dāng)多情的春風(fēng)搖曳婆娑的柿子樹，當(dāng)輕柔的陽光悄悄散落在柿子樹寬大的葉子上，當(dāng)綿綿細(xì)雨打濕了柿樹枯老的枝干，坐在窗前的我，腦海中有一幅畫面不斷浮現(xiàn)。畫面中一個老人佝僂著身體，雙手扶著樹干，目光向遠(yuǎn)處伸展，眼神中充滿了孤獨(dú)，卻隱隱約約透露著希望……回憶如決堤的洪水泛溢開來，充滿了我的心房。
很早以前，爺爺就病逝了，家中的生活是奶奶用她那一雙長滿老繭的手撐起的。就這樣，時間之水加快了在她臉上的流速，無情地在那張曾經(jīng)年輕的臉上劃下一道道傷痕。好不容易孩子們都長大了，出息了，卻一個個先后離開了家，她心里倍感寂寞。爸爸媽媽在城里買了房子，讓她一起去住，可她卻舍不得離開家鄉(xiāng)，非要守護(hù)這座破舊的老屋。有時，我真的覺得奶奶是一把鎖，替大家守住了家門，也鎖住了自己。
從此，奶奶的生命也就多了一份失落和倔強(qiáng)。每次從城里回鄉(xiāng)下，踏上門前的小路，總能看見奶奶坐在門前的老柿子樹下剝花生。那嫻熟的動作總能讓人想起她年輕的時候，一按，一壓，一掰，一顆花生豆便落到了筐里。想起小時候，那一顆顆花生豆總是落入我的嘴里，然后我便調(diào)皮一笑，撲進(jìn)奶奶懷里，奶奶懷里的溫暖令我記憶猶新。她總是時不時地抬起頭，望向遠(yuǎn)方的路，她的眼神里充滿了孤獨(dú)，就像一潭清澈的秋水，沒有一絲波瀾，讓她的孤獨(dú)一覽無余。
每次打電話給奶奶，總能聽到電話那頭欣喜的聲音：“你們要回來啊！什么時候？那只雞正好養(yǎng)肥了，你們回來，嘗嘗農(nóng)家的土雞！”每次爸爸問奶奶的近況時，那頭傳來的話語總是：“我挺好的，最近啊，啥事都沒有，你們呀，別瞎操心了，好好過你們的日子，別管我了�！眳s不知，在奶奶的這句謊言里浸著孤獨(dú)和盼望，像暖暖的光，也像冷泠的冰，讓一顆心，在時間里不知所終。
記憶中的奶奶常常站在那棵門前的老柿子樹下，她的背后是一座空蕩蕩的屋子，就像冬天的鳥巢，孤零零地掛在葉子落盡的枝丫上。奶奶用枯柴一般的手扶住樹干，身體微微前傾。那佝僂的身影總讓人心里酸酸的。有時她會重重地嘆一口氣，既而一滴濁淚滑下臉頰，一下子，時間與面容，都面目全非了。
在夢里，我看見奶奶一個人蹲在樹下，夏日的陽光像一幅層次縱深的光影圖，知了聲被風(fēng)拉長，又縮短，她的目光望向遠(yuǎn)方，呆滯無比，往事在陽光下一點(diǎn)點(diǎn)泛濫……
時間有點(diǎn)不著邊際，沒人從此經(jīng)過，行色匆匆的親人們無暇顧及她的內(nèi)心。沒有誰，會真正在意那柿子樹下，只留下一個人的殘席和剩宴。
就這樣，柿子樹下蔭蔭樹影之中，一位老人年年守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