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您是我心中一支永遠不滅的蠟燭
九月是個金色的秋天,也是個豐收的季節(jié)。在這豐收的季節(jié)里,第二十七個教師節(jié)乘著秋風飄然而至。值此佳節(jié),勾起了我對啟蒙恩師張榮生無比懷念的縷縷情絲。老師,如果您還健在的話,也應(yīng)該是個七十多歲的老人了,應(yīng)該享受人間的天倫之樂了?墒侨缃駞s陰陽兩隔,學生只有在此問一聲:老師,您在天堂里還好嗎?老師,您雖然離開我們已經(jīng)有三十多年了,但是,您的音容笑貌還深深地烙在我的腦海里,您的諄諄教誨還縈繞在我耳畔,您治學嚴謹?shù)木瘢瑯闼氐慕虒W語言和獨樹一幟的教學風格,卻令我折服,催我奮進,激勵了我一生,影響了我一生。
記得那是1965年的秋天,我剛剛升入二年級。新學期開學了,我背起媽媽新縫制的花書包,興奮得像一只小鳥,蹦蹦跳跳地來到學校,剛一跨進校門,就看見小伙伴們?nèi)齻一群,五個一伙在議論著什么。原來學校新調(diào)了來了一位老師叫張榮生,擔任我們班的班主任。
上課鈴響了,您拿著備課本和教科書出現(xiàn)在講臺上,只見您中等個兒,二十出頭的樣子,瘦瘦的身材,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炯炯有神,略帶黃色的頭發(fā)梳理得順順溜溜,身著一套天藍色的青年裝,顯得特別年輕,特別有生氣。
老師,您把滿腔的熱情和深深的愛意全部傾注給了每一個學生。您接任我們二、三年級的班主任,任教兩個復(fù)式班的全部課程。我們兩個教學班共有二十多個學生,分散居住在張家村的八個生產(chǎn)隊,有的學生的家離學校有二十多里遠的路程。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跑遍了二十多個學生的家,每一條彎彎曲曲的羊腸小路上,都留下了您的殷殷足跡,張家村的每一片土地上都灑下了您的涔涔熱汗。每一個學生的學習情況、家庭情況、興趣愛好您都了如指掌。哪個學生的學習跟不讓了,您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犧牲自己的休息時間,幫助補習功課;哪個學生生病了,您就組織全班同學看望、慰問,給生病的學生送去了春天般的溫暖;哪個學生家庭困難交不上學費,您就用微薄的工資替他們交上;農(nóng)忙季節(jié),還組織我們幫家庭勞動力少的學生家搶種搶收。我們農(nóng)村的孩子大多數(shù)家庭經(jīng)濟困難交不上學費,您就組織我們利用課外時間開展挖藥材、撿桐子、撿核桃、撿麥穗等活動,冬天寒風在我們耳邊呼呼地亂刮,而我們的心頭卻溫暖如潮,夏天炎炎烈日暴曬在皮膚上,隱隱作痛,而我們的心里卻感到絲絲涼意。這些活動,既讓我們養(yǎng)成從小愛勞動好習慣,又讓我們懂得勞動光榮的道理,同時這些小撿拾活動賣得的錢,又解決了我們的書學費。記得您說要組織我們開展一次特殊的聚餐活動,讓我么體驗品嘗自己勞動成果的快樂,于是我們就天天盼望著。這一天終于來到了,我們把撿來的麥穗搓成麥粒曬干,并親自背到水磨坊,磨成面粉,準備工作就算完成了一大半。是什么日子,我已經(jīng)記不清了。只記得那天我們像過節(jié)一樣,穿著干凈的衣服,系著鮮艷的紅領(lǐng)巾,一大早就來到了學校,每個同學都帶著碗筷,同學們有的帶鹽,有的帶油,還有的帶了豇豆、黃瓜、黃花菜,高年級的大姐姐們還帶來了搟面杖。簡單的儀式過后,大家就分組忙碌開了,高年級的大姐姐們負責搟面塊,男同學力氣大負責拾柴、抬水、燒火的事,我們小同學就負責擇菜、打雜了。同學們躍躍欲試,興奮極了,嘰嘰喳喳鬧個不停,有的高興地唱起了歌,還有的手舞足蹈。您看見同學們興奮的樣子,臉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大約一個小時過去了,一切準備就緒。我們就把洗好的豇豆、黃瓜、黃花菜和在一起,用油炒一下,再摻上水,就只等水開了。過不大一會兒,有個同學高叫了一聲“水開了!”您就端著搟好的面塊,抖動著下到了鍋里,我們團團圍在鍋邊,只見鍋里飄著潔白的面塊、碧綠色豇豆、黃瓜、嫩花色的黃花菜,就像一幅美麗的水彩畫,好看極了,隨著面塊的上下翻動,我們心里早就在想面塊的美味了。面塊在終于在我們焦急的等待中煮好了,我們在鍋邊排成了長長的隊伍,您手拿勺子親自把面塊舀到每個同學的碗里,當您給我舀了滿滿一碗的時候,我迫不及待地嘗了一口,黃瓜、豇豆、黃花菜的清香和新麥子的麥香交織在一起,好吃極了,那是我一生中吃得最香的一頓飯,那味道是我這輩子永世忘不了的,至今還記憶猶新,回味無窮。如今每當我做面塊吃的時候,總吃不出當年的那種味道,找不到當年的那種感覺。
老師您不但教我們學習知識,還教我們學習做人。您治學嚴謹,誨人不倦的事例一樁樁、一件件還浮現(xiàn)在我眼前。您上的語文課是那么樸實、親切,語文課上您常常是不怎么講,而是讓我們反復(fù)誦讀,理解和感悟文中的含義,優(yōu)美的語段、好的篇目要求我們讀出感情,必須背誦。你常說“書讀百遍,其義自見”, “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寫詩也會吟”。三十多年過去了,兒時學過的課文,至今我還記得清清楚楚。老師您重讀書、重理解、重感悟的教學方法,和今天的課改精神是那么一致,可見您那時就有了一種超前意識,在今天看來是多么了不起,多么難能可貴啊。
老師,您還特別注重課內(nèi)知識和課外知識的橫向聯(lián)系,書本知識和生產(chǎn)勞動相結(jié)合。當春姑娘邁著輕盈的腳步來到人間的時候,您就組織我們到野外過隊日活動,爬山、摸魚、捉特務(wù)、捉迷藏、做水車、辦家家等,活動的內(nèi)容是那么豐富多彩。金色的田野、開滿小花的河灘、碧綠的山林就成了我們的語文、數(shù)學課堂,我們一邊欣賞大自然的美景,一邊觸摸大自然的腳步,聆聽大自然的聲響,把語文課、數(shù)學課和我們的生活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學習完全沒有心理壓力,既學得興趣盎然,又記得牢靠,使我們終生受益。
當時我們的教室是借住的當?shù)氐霓r(nóng)民的房子,只有一個小小的院壩,沒有運動場地,下課了,我們只有在小院壩里開展抓石子、跳繩、斗雞等活動,偶爾也在教室里把課桌拼起來打打乒乓球。老師您為了讓我們有一塊像樣的運動場,您就帶領(lǐng)我們在一塊荒灘上,撿去石頭,拔掉雜草、刨平沙土,開辟出四方四正的一個操場,在操場的兩頭用粗竹竿做了兩個大門,一個簡易的足球場就算落成了,從此,我們的課外活動就有了新的內(nèi)容——踢足球。我們的球隊是大小混合、男女混合的,每個人都有參與的機會,隊員們沒有服裝,沒球鞋,比賽的時候,常常是隊員們平均分成兩隊,不管男女,也不管大小,便赤腳上陣了,這時候,老師你就是我們的裁判,球場上大家特別投入,特別認真,守門員死死守住自己的門,唯恐被別人踢進,進攻的隊員一個勁兒地往對方攻,生怕有個閃失,一場球賽下來,小伙伴們常常是面紅耳赤,大汗淋漓,但大家的心情甭提有多高興了。
老師,有一件事我終身難忘。那是我剛上四年級的那個秋天,您突然通知我,我被選為喬莊區(qū)學習毛主席著作的積極分子,要到區(qū)里去參加活學活用毛主席著作的講用會,我一下子就懵了,什么也不懂,也不知道怎么辦。您告訴我,讓媽媽給我準備最好看的衣服,可是,那時候窮啊,也沒什么像樣的衣服,只好穿一條打著補丁的褲子上路,您當時還問我怎么不穿一條好的,
我:“說確實沒有了,只有這條!睆哪谋砬榭吹贸鰜,您很不滿意,但是您沒再說什么。出發(fā)的日子到了,記得那天下著雨,我戴著一頂破斗笠,您為了讓我風光一點,特意把您唯一的一把黑雨傘讓給我,而您自己卻戴著我的那頂破斗笠。一路上您給我講故事,教我怎樣寫發(fā)言稿。十幾里的路程在不知不覺中就到了。報到的是一位年輕的女老師,還親自給我們安排了住處。這是我第一次離開父母出遠門,面對陌生環(huán)境和陌生朋友,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鮮,又那么好奇。您把一切安排妥當,就回學校上課去了,我在新的環(huán)境里是那么的不習慣,甚至還有些害怕。講用會是第二天開始的,前面發(fā)言的是城里的幾個小朋友,講的是他們學雷鋒做好事的事跡,輪到我發(fā)言了,我心情好緊張,心里就像揣著十幾只小兔子,怦怦跳個不停,一陣掌聲過后,我的心情漸漸平靜了下來,我不慌不忙地講我怎樣刻苦學習,怎樣在建校勞動中積極出力氣的事跡,當我講到給學校糊墻壁時,剁谷草和泥把手剁傷了還堅持勞動時,贏得了陣陣掌聲。那時候我特別驕傲,特別自豪。從那時起,我的人生就定位在將來一定要堂堂正正地做一位像您一樣的受人尊敬的好老師。出席完區(qū)里的講用會以后我便成了我們村里小學的小明星,老師您還編了句順口溜夸我“高山打鼓響咚咚,我班出了個小雷鋒。”從此大家都叫我為“小雷鋒”,好多小伙伴都投來羨慕的目光,好多小伙伴的家長也逢人便講唐家的小女孩有多么了不起,看得出來我的父母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老師,還有一件事至今仍記憶猶新,那是我上三年級的時候,有一天,您興沖沖地告訴我們,城里的電影隊要來我們村里放《偵察兵》影片,讓我們回去通知社員晚上來看電影,我們一聽這個消息激動地又唱又跳,要知道那時農(nóng)村看場電影是多么不容易,心早已飛回家去了,哪里還有心思做作業(yè)呢,您提出一個要求,必須交了作業(yè)再走,當我高興地捧著作業(yè)本交上去的時候,您說:“錯了,重做一遍。”我又照樣子重做了一遍,交上去的時候,你瞪大眼睛,非常嚴厲地吼道:“錯了!”我能從來沒看見您那么兇過,我嚇哭了,我一邊哭,一邊用毛筆寫,不知道那天是怎么了,手上的毛筆也不聽使喚,一寫一個黑墨疙瘩,越是著急,越寫越越遭,加上眼淚又滴在紙上弄臟了本子,答案也糊花了,錯誤怎么也找不出來,我實在懵了,您看見我的手在發(fā)抖了,才溫柔的說了一句,“退位加法!蔽液鋈换腥淮笪颍趺淳筒恢喇攤位不夠減的時候要向十位借一作十再減呢,我終于把作業(yè)做對了,看見您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我心里的一塊石頭終于落地了。才怯生生把作業(yè)本遞給你,您用紅筆大大地寫了個“100”分。我便飛也似地踏上歸家的路,心里只想早點把看電影的消息告訴社員們。那晚的電影看得特別過癮,電影的情節(jié)至今深深地印在我的腦海里。
老師,我讀五年級的那年,轟轟烈烈的文化大革命開始了,造反派油印的傳單上出現(xiàn)了一首打油詩“萬炮齊轟張榮生,烈火猛燒曹克文,打死妖精張順玉,揪出爬蟲張素秋……”這是怎么啦,一夜之間我們的幾位好老師都成了牛鬼蛇神。從那時起,您就沒有好日子過了,造反派批斗您,用足足有三十多斤重的一塊桌面子做成黑牌,穿上鐵絲掛在您的脖子上,他們還要讓您站在高臺上,他們打您,折磨您,硬要逼您交代參加組織的經(jīng)過,我看見那根掛牌子的鐵絲深深地嵌進您脖子上肉里,痛得您大汗淋漓,還不準您叫,不給您喝水,不準您吃飯,你站的實在受不了,要求跪一下都不可以,我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們那種慘無人道行徑,令人撕心裂肺地痛,恨不能咬傷他們幾口。從那時起您就沒有教我們了,我們見面的時候就少了,文革結(jié)束后您就調(diào)走了,從此再也沒見過您。
老師,您出事的時候,我在一所離縣城90里路程的學校讀書,那里消息閉塞,不通公路,知道您不幸殉職的消息都是在您出事后的半年里,當我得知您是為修建學校拉木頭而殉職,這一不幸消息時,眼淚都哭干了,真后悔沒能最后見上您一面,沒有最后送上您一程。您為學生奉獻了您的青春,傾注了您的滿腔熱情,最后連命都搭上了。學生能有今天,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您給的,學生在教師節(jié)這個特殊的日子深深地為您鞠上一躬,望您在天堂里幸?鞓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