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的湘西
我不曾去過湘西,不曾親眼目睹過那里山清水秀的旖旎風(fēng)光,不曾領(lǐng)略過那里淳樸、澤厚、原始的風(fēng)土人情。但是,在我的心里,在我的腦海里關(guān)于那里的一切是如此的熟悉,仿佛是我去過千百遍的地方,是我住過無數(shù)個日夜的地方。一派清波,一塊石板,一條后江街,早已揉進我的記憶里,豐富了我的想象,彌補了我的渴望。雖然我不曾親近過它,但它早已被我擁抱在懷里。桃源、沅洲、辰州、懷化、常德、保靖等都是一些熟悉的地名,照例是有水路和陸路,我偏愛水路。在水路,你能見到溪水環(huán)流,水清石秀,深淺不一,多有鱖魚、鯽魚和鯉魚翔游其中。群峰競秀,積翠凝藍,在細雨中或在陽光下,美景色彩驚艷得無法形容。兩岸有時會出現(xiàn)一些小房子,小吊腳樓,繞河州樹林邊一灣溪水,一道長橋,一片淡煙,幾只白鷺。香草山花,更是隨處可見。在這樣的大自然里,幾乎滿足了我歸隱山林的所有期待。最美的是沅洲,摘錄沈從文原文如下:“不遠處有個白燕溪,小溪谷里生長芷草。它生長在懸崖隙間,蔓延到樹枝丫上,倒垂在江面。長葉飄拂,花朵下垂成一長串,香味淡遠,風(fēng)致楚楚。坐在船上的人伸手可及,隨意伸手摘花,頃刻間就成一束。若崖石過高,用竹篙將花打下,盡它墜入清溪洄流中,再從溪里把花撈起。除了蘭芷外,還有不少的香草香花,在溪邊崖下繁殖,那種黛色無邊的崖石,那種一絲絲幽香炫目的奇葩,那種小洄旋的溪流,合成一個如何不可言說的迷人心目的圣境!” 這樣的意境,這樣的清寂,無怪乎偉大的詩人屈原會溯江而游,清波、香草、芷蘭,正是象征詩人高潔純凈的靈魂;也明白了《離騷》里吟誦的“扈江離與辟芷兮,紉秋蘭以為佩”是何出處了。當然,令人向往的還有風(fēng)土人情。九曲十八彎的江河里有多少個險灘,激流卷去了多少條漢子,可水手們?nèi)匀蝗諒?fù)一日一地啟程,前進,風(fēng)雨無阻。遇到船只擱淺,大冬天的,纖夫們二話不說跳進冰冷的水里使盡所有力氣一步步拉著船只挪動。待船只順利啟動后,這群鐵一樣的漢子們照樣圍在甲板上篝火堆旁,喝起酒來,歡快地暢談著。往來的船只促進了江街的繁榮,旅館、藥店、布店、食館,各種店鋪應(yīng)有盡有。坐在煙館門口涂著厚厚一層粉底的婦人照例是笑面媚眼嗲聲迎那些長衫西裝軍官服的男人,卻側(cè)著臉背對那些衣衫簡陋形容邋遢的男人,這樣的真實性情,不曾遮遮掩掩。花廳里的女人或者吊腳樓私館的妓女們都有自己相好的水手,來一程送一程,風(fēng)情萬種,嫵媚脈脈,她們因此養(yǎng)活一家子人,或因此促進了地方稅收。在駐防地不缺乏勇敢忠誠適于理想的兵士,與人無侮無擾;在鄉(xiāng)間有勇敢而安分的農(nóng)民,莫不敬神守法;還有有溫柔耐勞適于家庭的婦人,喂養(yǎng)孩子;在江邊還可遇著白臉身長見人善作媚笑的女子,在浣洗衣物。簡陋的廚房里,常飄出可口的香味;從伐樹砍柴人的口中,常聽到熱情優(yōu)美的歌聲;在街頭巷尾,可看到捧著公雞到處斗雞的閑人。遇到趕廟日,人多難免會有摩擦,還能觀望到兩個男子漢各自拿著一樣的扁擔(dān)公平對決的情景,要是哪一方輸了,都得心服口服,贏的那個也不會趾高氣昂。任何保留了原始自然風(fēng)俗的地方,同樣地,也會存在著可怕的愚昧無知。沈從文筆下的《清鄉(xiāng)》,題目并不是一個地方的名字,而是一種可怕的行為。某些軍隊領(lǐng)導(dǎo)人的殘忍血腥,沾染了多少苗族人的鮮血。排外清苗的行動殺死了數(shù)以萬計的可憐的苗族或漢族鄉(xiāng)下無辜農(nóng)民。很多的農(nóng)民對背叛一無所知,對政治軍事一頭霧水,照樣被濫竽充數(shù)地拉去砍頭,血灑城墻。這些無知已經(jīng)曾為過去,當我瀏覽文章時依然受到極大的震動,不僅震動于無辜百姓被殺的事實,更震動于儈子手們的麻木和圍觀百姓們的湊熱鬧! (這段是題外話)如今的湘西變成怎么樣了呢?過多的現(xiàn)代文明侵入,過量的現(xiàn)代人為控制,是否已經(jīng)變了模樣?新聞上常聽到鳳凰古城的一些負面消息,真是讓人逃避現(xiàn)實。也聽得去鳳凰游玩回來的友人說怎樣怎樣,我實在不敢觸碰自己美好的幻想,我還是活在對它的幻想中吧。當然,鳳凰古城只是湘西的一部分,不能代表全部。希望有機會能夠進入僻靜一點的辰江和沅江一游,尋幽探秘。另外,希望在沱江畔聽濤山上能找到寫有“一個士兵不是戰(zhàn)死沙場,便是回歸故鄉(xiāng)”的石碑,拜謁一下沈從文,那是他的墓地。石碑上那句話是大畫家黃永玉寫給沈從文表叔的,叔侄之間的情誼令人感動。這是后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