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系石河
情系石河
在我的記憶中，山海關(guān)的石河始終令我夢游魂繞，承載著我靈魂的歡樂。我的家鄉(xiāng)在山海關(guān)緊挨石河邊上的一個小半山村里，六十年代保持著原始的生態(tài)的石河環(huán)繞著我家鄉(xiāng)流過。
春天是杏花、桃花盛開的時候，經(jīng)受了一冬天冰封的石河，開始閃亮地流淌出富有無限生機的三月桃花水，滋潤著河里的浪吧魚睜眼了，我和村里的孩子站在河邊，拿著魚竿迎著和煦的春風釣浪吧魚�；氐郊液螅议L把釣來的浪吧魚和春天剛泡好的大醬放在一起炒成浪吧魚醬，在醬炒熟時再放上菜園子里韭菜畦風障跟兒，剛長來兩寸多高的帶著紅頭的頭茬韭菜，醬就著棒子面餅子吃，那味道十分可口。
夏至左右，山洪暴發(fā)，河水猛長，洪水入海后，有一種在海里出生的海胎魚，一寸來長，黑脊梁，白色肚皮，頂著山洪逆向游入石河。整個夏天，這種魚就在石河里生長,以每年新長出來的鮮綠河底的青苔為食。秋天，魚長到半尺多長，又要順河而下再次入海。捕澇海胎魚是在農(nóng)歷八月十五左右，這季節(jié)海胎魚成群結(jié)隊，爭先恐后沖向大海。我們采取壘晾子的方法，就是在河里壘成人字形的石頭墻，在人字形的交叉口處，截一個用秫結(jié)編的類似席子的東西叫晾子，河水從晾子上通過之后，水漏下去，魚晾在席子上而被捉住。用這種方法，在撲魚的旺季，一天能捕撈幾十斤甚至上百斤。
這季節(jié)，也正是象牙白高粱成熟的時候，家鄉(xiāng)人常常用新下來的高粱做成秫米水飯，配著海胎魚吃。海胎魚的做法以清蒸最好，用簡單的蔥姜佐料像蒸饅頭一樣清蒸。蒸熟的海胎魚有一種清香的黃瓜味兒，吃到嘴里鮮香而不膩。這時節(jié)正是秋天的季節(jié)，酷暑剛過，秋陽還很毒的時候，人體既需要進補，又不需要過分的油膩，吃水飯和蒸魚正好適合這個季節(jié)身體和口感的需要，所以很受家鄉(xiāng)人的歡迎。據(jù)說，當年的清朝皇帝每年秋天回東北老家祭祖，住在山海關(guān)孟家店村附近的行宮里，每到必吃秫米水飯和石河里生長的清蒸海胎魚。只不過吃的秫米和海胎魚要講究一點，魚要半尺以上一般大的，秫米非要山海關(guān)城北棉花莊出產(chǎn)的象牙白米，做法與味道都與民間大同小異。
進入農(nóng)歷大雪之后，石河開始結(jié)冰，幾夜之間碧藍的河水變成明鏡般的冰面，一寸多厚的冰人走上去，像是走在鏡子上，看腳下的河水一清二楚。有時嘎的一聲裂出老長的一條縫，令人膽戰(zhàn)心驚。封冰的季節(jié)，家鄉(xiāng)人便出動了。大人們叉魚，孩子們劃著冰車跟在后面，整個冰面上一片歡騰。
家鄉(xiāng)人從事叉魚的活動由來已久，所以每家都有魚叉，叉頭是鐵制的三根齒的帶倒根須的三齒或五齒叉，叉桿是用山上陰坡長的鋤杠粗的一房多高的松木桿子做的，家鄉(xiāng)人拿著這種魚叉，奔跑在冰上，追逐著冰底的游魚。有時遇到追瘋了的快魚，大家會高舉叉桿，集中奔向瘋魚，冰面上人聲鼎沸，極為熱鬧。這時叉魚人集中，超過了冰面的承受能力，冰面開始下陷，瞬間嘎嘎山響，叉魚人會轟的一聲跑散。叉魚人十分講究技巧，深知與魚較量需要動與靜的結(jié)合。我們莊里有幾位出類拔萃的叉魚能手，各有絕技。有的手疾眼快，發(fā)現(xiàn)魚的能力特別強。本來同是彎腰搜索在冰面上，別人沒有看到魚，這種人卻迅速趴在冰面上，眼睛緊盯著河底，慢慢地將魚叉伸進冰眼里，猛一向下用力后，雙手緊握魚叉穩(wěn)住，一會慢慢地向上提魚叉，一條活蹦亂跳的鲇魚就在他叉頭上掙扎。提出冰面后，用腳把魚從叉頭上踹下，魚在冰上蹦蹦達幾下之后，就僵硬地凍在冰面上。有的善于叉甲魚，這種人能夠久久地蹲在冰面上，眼睛專注河底。別人在冰面上搜索過后，他們還穩(wěn)當?shù)囟自谀抢铮赝虑�，遇到特別有希望目標的時候，竟全身趴在冰面上，雙手支住臉。待他用榆木榔頭敲開冰眼，順進魚叉，一會兒提出來的叉頭上就是一個王八。剛叉上來的王八耐活，用鐵絲穿在一起，挑在叉桿上，很是誘人。封河的時候，村里人家家吃魚，即便是沒有叉魚的人家，沾親帶故的也會有人送給他們。
小時候就知道過年好，可以不摟柴火到石河滑冰了。一過了臘月二十三小年，村里人就認為進入過年了，平時的壓力就自我放松了，小伙伴們仿佛是“集體腐敗”了，可以不背花簍摟柴火，直接夾著起冰車到冰河上去滑冰。到了臘月三十，過年的喜悅心情達到了極至，在家鄉(xiāng)的冰河上，美好的夕陽與過年的心情交相輝映，我們可以在冰河上滑著冰車，比賽似的奔跑，像天空中的流星，穿梭往來在溜光的冰面上，完全可以忘乎所以了，享受著一年中最愉快的時光。
可是，這以河為中心的富有自然情趣的生活，今天已經(jīng)隨著河的改變而消失。七十年代初期，石河上構(gòu)筑了大壩，河水被斬斷后送進了城市。過去河道邊芳草碧連天的美景，被耀眼的垃圾所取代。面對現(xiàn)實，有人提出在石河大壩的下游至入�？谔帲藿ㄈ齻�梯形攔水矮壩的設(shè)想，將大壩下剩余的河水攔住，形成三個人造梯湖，改變石河下游惡劣的生態(tài)環(huán)境。如果這個方案可行，石河還有可能以嶄新的姿態(tài)，創(chuàng)造出春風又綠石河岸的富有詩意的景色。但愿這不是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