墻角玫瑰
這是一個關于愛的故事……
隨著那一片片花瓣飄然落地，一段從地面花瓣到山頭遠方的目光就被定格在這傷感的圖畫里……
那年冬天，天氣很冷，很冷……，在這個屬于亞熱帶季風氣候的地方，居然下起了雪。稀奇的雪花從天上飄落下來，一瓣又一瓣，好似墻角那株玫瑰，在秋時飄落的一片片紅花，不同的是，那花瓣卻略帶點紅。在這個寒冷，浸人的時候，一個脆弱的小生命誕生了。他的出生時，只有五斤半。不知是不是老天的眷戀，讓這個微弱的生命暫且保留了下來。他的父親像是得了無價之寶一般，高興地手舞足蹈，激動的雙目里，含著晶瑩的淚珠，透亮，耀眼，閃爍著光芒……。小小的他依偎在母親的身旁，小嘴嘟嚕著，而又不時地呱呱不停。母親伸出掛著吊針的手，在他小臉蛋上一下又一下輕輕地撫摸著，讓他感受世間最溫暖的愛。低矮的屋子外，雪還在不停地下著，一片又一片雪花在飄落，而這小小的屋中，卻是溫馨無比。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那個無比寒冷的冬天，從他出生的那天起，病痛總是纏繞著這個已經(jīng)脆弱無比的小家伙。一次因破傷風細菌感染的高燒差點就帶走了他的生命，對于這個本不是富足的家庭來說，此時已是艱苦無比，步履維艱，好似四面楚歌的境地。突然某的一天，他那原本深愛著他的母親，丟下了他，留下他和他的父親。可能是因為想證明什么吧，他撐了過來，而此時，原本那個幸福而溫馨的家已經(jīng)沒有了，他在這個家里剩下的只有他那個早已渾身疲憊的父親，和那一張張白紙黑字的借據(jù)，欠條。
迎著風雨，又過了五個整整的春秋。他第一次開口向父親問起：“爸爸，我的媽媽呢？她在哪兒？”此時心里滿是痛楚的父親強擠出一絲微笑，說道：“媽媽在遠方掙錢去了，她在遠方注視著你，你要好好學習，等你有出息了，她就回來了……”話還沒說完，父親跨步走出了屋子，注視著墻角那株開得正艷的玫瑰花。只剩他一個人在屋子里，小腦袋點點頭，又搖搖頭，似懂而又非懂……。他也跑出屋子，到父親身旁，正想開口問什么，父親開口了，說：“寶兒，你媽媽很漂亮，很善良，她最喜歡玫瑰，你看，這玫瑰花就是她種下的�！北緶蕚湎蚋赣H問什么的，此時，小小的他沉默了……。從那起，在那許多個不眠的夜里，他不斷地幻想母親的模樣。她留給他的只有墻角那株玫瑰，他的心里，母親一定像那開得正艷的玫瑰一樣美麗。于是，他開始“親近”那玫瑰。天氣熱了，他給它澆水，看見葉子上有蟲子，他大膽地把蟲子捉下來……在無數(shù)個夕陽西下時，他端了一只小凳子坐在玫瑰樹邊，雙手撐著下巴，默默地沉思著……。看著地上飄落的花瓣，又抬頭望望夕陽西下的那座遙遠的山峰，他有一種想哭的沖動，雖然他也并不知道為什么。飄落的花瓣散發(fā)著陣陣幽香，寄托在上面的，是他對遠方她的無比念與想。看著如今已粗如小腿的玫瑰樹，突發(fā)出一種莫名的不舍，不舍的是，那瓣瓣飄落的花瓣。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把花瓣撿起，把它們深深地藏在小匣子里，為的是鎖住那花散發(fā)出的縷縷清香。因為，那是母親的味道。
思念在日日夜夜里沉淀，玫瑰在風雨中開了又謝，而不變的是，他總是去把墻角那片片飄落的花瓣拾起來，放進那個小匣子。心中對她的思念，隨著年齡的增長已經(jīng)不再像以前向父親問她那樣在表面浮現(xiàn)，而是暗藏于心底。思與念細數(shù)著如那匣子里暗香的花瓣……
然而，不知是哪一天，但唯一清晰的是，那天很冷，卻沒有下雪。屋子外摻雜著陣陣凜冽的寒風，很是浸人。此時的他已開始備戰(zhàn)中考。他知道，開年后，他得風雨兼程，因為那是人生的第一步，一定得邁好，為了自己身邊那個已不再矯健的身軀，也為了自己的未來。心中還存著一個信念，那就是有了出息，她就能回來……。手正握著筆，死死地“咬”著一道數(shù)學題，突然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正準備起身去開門，父親從里屋出來，示意讓他來開門。拉開門栓，一陣寒風呼嘯而入，差點把父親刮倒，而事實上不是差點，而是父親真的要跌倒下去。門外站著一位早已分不出年齡的女人，手里提著一個破舊的旅行袋，衣著很樸素，第一感覺：飽經(jīng)滄桑。他見父親跌倒，一個箭步?jīng)_上前去攙扶著父親，父親兩眼直視著眼前的這個女人，一個字也沒能說出來……。而此時，女人也是麻木地豎在那兒……。肆虐的風不斷涌入低矮的屋子，把這個場景凝固了。
然而，他終于知道，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女人就是自己日日夜夜思念的那個“她”，然而，卻不是在他心中永遠年輕漂亮，美麗似花的“她”。原來在他高燒差點丟生命的那一次，母親為了拯救他，千方百計從醫(yī)生那里得知，救他唯一的辦法，就必須獲得名貴珍惜的中藥材：羚羊角，犀牛角等。這些藥材都是國家法律禁止使用的。因為它們的原料十分珍貴，要想得到的唯一辦法就是走私。醫(yī)生告訴她，這個方法很危險，一旦被發(fā)現(xiàn)，這是違法行為，是要判刑的。然而，她沒有放棄，在這種情況之下，她毅然選擇獨自承擔，沒有同丈夫商量，就踏上了行程。最終藥是得到了，而法律的制裁也落到了她的身上。非法走私名貴珍惜中藥材，判處有期徒刑十二年，她走進了那扇鐵門，她的丈夫不知她去了何處，她也沒有被告知自己的孩子是否得救。思與念開始在這2019年之間來回穿梭……
今天，在這個寒冷的冬天，她看到了，自己的孩子已經(jīng)快要長大成人。兩滴晶瑩的淚珠從眼眶里滴落出來，隨之而來的是一家三口的抱頭痛哭，哭蒼天的不公，哭命運的捉弄，哭這個如此殘忍的事實……。女人蒼老的面孔在他眼里此時卻是圣潔無比，美若天仙。愛，在一家三口中彌漫，他走進里屋，拿出那個陳舊的小匣子，輕輕地打開，一陣幽郁的清香飄逸出來，融著這愛，飄然上升……。匣子里躺著的是那一片片早已枯干的玫瑰花瓣，母親目視著這個裝滿思念與愛的匣子，淚珠早已保留不住，唰地滾落出來。
透過窗戶向外看，天突然放晴了，不再是寒，是冷。墻角玫瑰奇跡般地在這個時候綻放，開得那么鮮艷，那樣紅……。愛，隨著玫瑰花香的腳步，環(huán)繞著那小屋上升，飄向那片蔚藍的天空……。
宜賓一中楊雷作于2019年5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