蘸著血淚寫檄文
——讀《夜》拾零
“屋內(nèi)的器物仿佛跟著哭聲的震蕩而晃動起來,燈焰似乎在化得大,化得大——啊,一灘血!她閉上疲勞的眼,不敢再看,耳際雖有孩子撕裂似的哭聲,卻如同在神怪的空山一樣,幽寂得使血都變得冷。”
葉圣陶的《夜》就在這鮮血與哭聲中開始,向讀者展示了本世紀(jì)20年代中華大地上一位普通老婦人所經(jīng)歷的不尋常的一個夜晚。
《夜》寫于1927年冬,那是華夏民族真正的夜。蔣介石、汪精衛(wèi)互相勾結(jié),發(fā)動了“四?一二”政變,大批優(yōu)秀的進步青年被血腥屠殺。正是在這種時代背景下,葉圣陶用飽蘸血淚的筆墨,寫下了這篇《夜》。雖是曲筆,卻處處流露出作者對白色恐怖的無比憎怒,對新世界的向往,不愧為聲討舊勢力的強有力的檄文。
文首昏淡的環(huán)境,撕裂的啼哭,幻覺中的鮮血都給整篇文章定了個基調(diào)。對環(huán)境的渲染很容易使人們聯(lián)想到當(dāng)時的社會狀況。對老婦人的外貌和直接的心理描寫,使我們深深感受到老婦人痛苦已極的心境,從而被一種悲涼的氣氛所感染,孩子的哭聲又越發(fā)加重了這種氣氛。這些從藝術(shù)上看,是造成懸念,增添文章的藝術(shù)魅力;另一方面,這也生動地刻畫了白色恐怖給人們所帶來的巨大不幸,對于突出主題具有重要意義。
繼而,通過阿弟的回想,我們了解到婦人女兒、女婿的慘死的情況。他們是“肩并肩的活潑可愛的兩個”,“高高興興當(dāng)教員,和和愛愛互相對待”,這樣可愛的兩個年輕知識分子慘死在軍閥的大屠殺下,使讀者不由得隨老婦人一起忿恨起來。作者以他們的可愛為烘托,增強了藝術(shù)效果,使老婦人的憤怒成為合情合理,而這憤怒正是對黑暗社會的有力控訴。
文章結(jié)尾是老婦人閱讀女兒、女婿的字條,從憤怒走向覺醒,決心擔(dān)負(fù)起培養(yǎng)后代的義務(wù)。短短兩句話,寫出了女兒、女婿置生死于度外的革命精神。老婦人的覺醒,使人們看到了光明:暗示“一人倒下,千萬人覺醒”。
實際上,在許多人看來,老婦人的覺醒在藝術(shù)上是敗筆,因為它破壞了人物的完整性。老婦人不了解她的女兒、女婿,一張字條使她決心撫養(yǎng)好后代是合情合理的,但“滲透了里頭的意義”卻未免有些夸大,拔高了。
然而,從作品所處時代來看,卻必得有一些“亮色”——恰如魯迅的許多作品。因為《夜》不僅是一篇血與淚的控訴,更重要的是鼓勵更多的人去加入革命行列的戰(zhàn)歌。夜沉沉,只有喚起更多的人才能將它沖破!兑埂返倪M步意義恐怕也在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