懵懂少年
晚飯后坐在桌前,邊看電視邊繡十字繡,成了一天里最悠閑自怡的時刻。在這份閑散的心境里,等待著兒子放學歸來,成了晚間一成不變的主題。當門鈴焦急得開始催促時,我和老公就會不約而同的長舒一口氣:啊,兒子回來了!在等待里一直揮之不去的疲憊和擔心霎那間全部消除。
這一天的等待和往常沒有異樣。兒子進門后,習慣性的脫掉外衣扔在我身邊的沙發(fā)背上,隨著衣服漂進我鼻子里的除了些許汗味卻夾雜著一股我很敏感的氣味!
“咦,我怎么聞到一股煙味?”
“怎么會呢?”兒子敏感的否認里分明顫抖著害怕。
“這不是煙味是什么?”我拿起沙發(fā)背后兒子剛剛放下的衣服。使勁的翕動了幾下鼻子,然后把衣服拋給他的父親。他用同樣的方式檢測了一遍,然后對局促站在一邊的兒子大聲吼到:“你給我過來,把手伸給我看!
兒子一路磨磨蹭蹭的走過去,很不情愿的伸出手。看著他有點發(fā)黃的指甲,一直從不肯輕易發(fā)火的他,猛地甩開握在手心里的那只右手:“你現(xiàn)在還敢對我說,你沒有抽過嗎?”
面對父親那幾乎噴血的眼睛,兒子低下了頭。
而我的惱怒與絕望遠遠的超過了他的父親。一直逢人就夸自己兒子懂事的我,在此時仿佛只有失態(tài)在詮釋作為一個母親的失敗與心碎。我站起來一把扔掉了桌上的針線活,就沖到兒子的面前,揮起發(fā)顫的拳頭朝兒子的背上就擂了下去,兒子硬挺挺的站在那里沒有任何表情的舉動讓我一下子癱坐到沙發(fā)上:我這是怎么了?……
用了好幾分鐘我才恢復到常態(tài):“你為什么要這樣啊,兒子?!”
“媽媽,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該跟著別人學抽煙,我更不該撒謊……”
“你什么朋友不好交啊,為什么要和這樣的學生在一起鬼混呢??”用上這個“鬼”字,仿佛方能解我心頭之恨?粗桓蔽臉幼樱腋鼇須猓骸澳闶怯X著抽煙很過癮?這樣更有男人味?還是心里有著什么不愉快的事?”兒子壓抑了很久的情緒一下子好像找到了突破口,他哇的一下子就哭了:“我心里其實還不是挺難受啊,上次學校里要交錢,爸爸問我是不是真的要交資料費?擺著一副不信任我的樣子?好像,我從來就沒說過真話似的……”
“就為這,你就去抽煙,就去作踐你自己啊?”對于他這風馬牛不相及的解釋,我雖然不信,但,怒氣沒有剛剛那么沖了。也許,我們給予孩子的關心和理解都太少了。
“你說你這孩子,怎么就這么敏感。课也痪褪沁@么隨便一問嗎?難道就錯了?難道說,你找家里不管要多少錢,我們都不能管,不能問嗎?你說你才多大。坑心芰刂谱约簩疱X的利用和對外界不良因數(shù)的誘惑嗎?”得知孩子抽煙與自己有關的丈夫,憤憤的,臉都漲紅了。
“不管怎么說,抽煙就是錯了!,你也別給自己找借口。我不知道你對煙的了解有多少,但至少有一點你必須明白,在你學業(yè)未完成和還沒有能力讓自己開始享受的時候,我不許你再碰它,否則,我剁了你的手指,不信,你就試試看。今天時間不早了,我累了,你先去吃飯!弊约旱暮⒆幼约褐,他從小就乖巧懂事,性格內向又和女孩子一樣的敏感,長這么大,我們還從沒有對他發(fā)過這么大的怒火。也許,我們在他成長的過程中,是不是對他的關心太少了?處于叛逆期的孩子,是不是不再僅僅只需要吃飽穿暖就完事了?記得孩子上小學的時候我們從來都沒有擔心過他的成績和人品會出什么問題。怎么大了反倒是還要大人操心了?也許,我們真的沒有和孩子站在同一個溝通的平臺上,F(xiàn)在一下子把他推向一個所謂“罪惡”的深淵,怕起到更加相反的效果。
“我不想吃!
其實,早知道他會借此來懲罰他自己,以博得父母的原諒。
“不吃也不行。你以為不吃飯就能贖回你犯的錯?”剛剛還恨不得吃了兒子的丈夫,起身已經給兒子盛好了飯。他找不到可以不吃飯的理由,拿起碗筷,有一口沒一口地咽著。
我呆呆的坐在桌前,眼睛定定的看著某一個點,淚水一顆顆滴落在心坎上。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兒子身上的失落,恨鐵不成鋼的惱怒,一遍遍沖擊著我極力保持平靜的心。兒子就是一個母親的全部,為了這份驕傲,她可以超負荷的承載人生所有的苦痛,她可以忽略愛情,或者放棄生命。這瞬間突來的崩塌,讓她找不到自己的存在還會有什么價值。脆弱的心靈流血了,卻依然得給它穿上一件堅強的外套。我,始終沒有讓淚水劃過臉頰。
兒子洗完澡回房間的時候,看見我依然可憐兮兮的呆坐在客廳里,怯怯的喊了聲:媽媽,你也去休息吧……
呆了好久,我終于理清自己的思路。在教育孩子成長的道路上,我們做父母的需要時時關注孩子的變化,需要做到剛柔并劑,要不,就沒法和孩子真正溝通。他,就真的會越走越遠。養(yǎng)育孩子其實就象放風箏一樣,手緊了,孩子飛不高;手松了,又怕他飛遠了找不到回家的路了。走出這份困擾,我輕輕推開孩子的房門,正在做作業(yè)的兒子,扭頭看我的一霎那,我赫然看見他臉上還掛著淚水,我知道自己的兒子長大了。我一直強忍著的淚水此時一下子在臉上洶涌開來,我走過去無聲地坐在離他很近的床邊,卻再也說不出一句責備的話來。兩顆流淚的心,緊緊的柔和在一起。把一個無助母親的害怕和一個懵懂少年的悔恨,零距離的放置在愛的天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