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男孩
這件事發(fā)生在三年前的秋天。
雖說有“秋老虎”這個詞,但畢竟是秋天,空氣中也不免夾帶著些清冷的因子。
“走過路過的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弟弟妹妹都來看看!”一聲粗獷的聲音混合著勁爆的音樂一下子炸開了冷意。
凡是住在這附近的住戶都知道,這是那些賣藝兼推銷的人來了。人們都有湊熱鬧的心理,我也不例外,擠進人群期待的看了起來。
這次來的是一個中年男人,長的很憨厚,言語之間卻時常能把人給逗得捧腹大笑。其次是兩位少年。明明是微帶寒意的秋天,他們卻只著一件薄背心加上一條短褲,腳上耷拉著年久的拖鞋,看上去十二三歲的樣子。
他們只表演兩個節(jié)目,卻讓我至今難忘。
第一個節(jié)目開始,湊熱鬧的人都瞪大了眼。較高的男孩拿出了一條大王蛇。他先是嫻熟地將蛇纏繞在脖子上。之后做出了一個令大家后怕的動作——他平靜地將蛇拉近,親上蛇嘴后又立即離開!狠狠吐出一口口水!我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一幕,心感覺瞬間被狠狠地揪緊。
“好!”周圍響起一片喝彩聲,每個人都拍手叫好。風起的很大,一旁的野草都被壓彎了腰,仿佛也在為那個男孩鼓掌,為這些人恣意地嘲笑。
第二個精彩的節(jié)目便在這樣的高潮中來臨了。較矮的男孩將啤酒瓶狠狠地砸碎,用布包裹起來再砸一次后均勻的展開。破碎的玻璃渣子在燈光的照耀下反射,顯得十分閃亮,足以看出它的鋒利。這時那個中年大叔又開口了。
“今天我們就表演一個特別的技藝。大家都喝過啤酒吧?我們今天就來表演活人壓玻璃的節(jié)目!”此話一出,我不由得再看向那個小男孩。脫了背心的他就像《三毛流浪記》中的三毛,肚子上毫無脂肪,有多少根骨頭都可細細數(shù)清。他深吸了一口氣,就緩慢的躺下。在場的不少大人都深吸一口氣,偷偷將小孩的眼睛蒙住。在場一片靜默,風刮得更為猛烈,將人的衣角折起,有股風雨欲來的寒。
“精不精彩?!”中年大叔又猛然出聲,“有的人就說了,你這有什么大不了的?有本事就讓他滾幾圈!那我們就請這位小哥滾幾圈!然后再讓他(長得較高的男孩)站在他身體上面看看!”
我深深地攥緊拳頭,眼神也死死盯著那個男孩。由于他平躺在地上,我是從側(cè)面望去。我不知道他的眼里是不是已熄滅的光,但我真真確確看到了他的那滴眼淚。
滾在玻璃上或者被別人踩著而身下是玻璃渣子,我想,是個正常的青壯年都會直嗷叫,滿地打滾。更何況,他只是個十二三歲的小男孩。當那男孩起來后,我沒有鼓掌,而是死死地盯著他背上粘著的玻璃渣,以及那幾道血痕。
“看完了節(jié)目,大家都來休息下。我這里有些……”看到中年人開始介紹產(chǎn)品,大部分剛開始湊熱鬧的人聰明的散去,只余留零星幾個人還買了幾條傳說中的開過光的項鏈。
我看著空曠的地以及迷醉的燈光。夜晚的風更為兇猛,刮至耳邊還能聽到“呼呼”聲。那兩個男孩沒再出來過,但是我卻覺得從頭到腳都是冷的。
我用過這個題材寫過兩次。第一次,我對他們是敬佩的心態(tài)來寫。而三年后的這次,我卻覺得悲涼。為他們悲涼,為這個世界悲涼。我深知自己的渺小,更甚至這個世界的偉岸。但我卻仍心寒了。這個世界上,還有多少人在這樣的生存?這樣的渺小的存在,還會有多少人知道?
我常常在想,人這一生的價值有多少?而價值,又是所謂的什么?也許,這就是這個社會的法則,弱肉強食,優(yōu)勝劣汰。每個人都在為了成為優(yōu)勝者而努力,卻又常常成為低等的那個。那么,我們這一生究竟在追求什么?金錢,名利,權利?身為學生的我們,實則追求的成績真的算追求嗎?而那兩個小男孩和那位中年男人,為了金錢而追求的追求又真的算追求嗎?
或許,我們真的該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