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紅搖曳憶江南
我打江南走過……
草木零落北風(fēng)寒，臘月飛雪過江南；
十里荷花難再見，三秋桂子香依然；
吟風(fēng)賞月客舟里，踏雪尋梅湖外山；
游人解纜欲歸去，江南煙雨卻癡纏。
——?dú)w思
最開始有想寫點(diǎn)關(guān)于江南的文字的念頭是在今年的元宵夜；那時候只是聽著窗外徹夜不歇的煙火之聲，想起最近的一些經(jīng)歷，就突然冒出了這么一個念頭�？上У氖悄菚r候由于一些原因自己就沒有馬上去寫。那時候才是三月初，天空還殘留著肆虐了一個冬天的寒氣，天氣也還有點(diǎn)冷；那時候的柳樹還沉寂在冬天之中沒有醒來，光禿的樹枝見不到點(diǎn)滴的綠意；那時候的花草也都還在蟄伏，遠(yuǎn)沒有春天到來的景象。此后一段時間，自己很想把當(dāng)初的念頭寫完；也曾在電腦里敲下一些片段，也曾執(zhí)筆在紙張上描繪一些場景�？墒怯捎谧约旱膽泻拖敕ㄒ恢痹诟淖儯跃鸵恢蓖现鴽]有寫完。
轉(zhuǎn)眼四月去五月來，已是柳絮飛，花辭樹的時節(jié)，春天也要走到盡頭。一場雨把已經(jīng)昏沉許久的我淋得稍微清醒了些，突然就有想把自己當(dāng)初一直念叨的念頭一次寫完的沖動。只是自己的想法和彼時已有一些改變，當(dāng)初間斷想好的片段和場景自己都覺得有那么一點(diǎn)脫節(jié)，除了開頭一句和自己當(dāng)初胡亂寫下的一首詩以外，其他的自己大都摒棄了。
提起江南，我們難免會想起:風(fēng)景如畫，溫柔婉約，才子佳人，魚米之鄉(xiāng)……這些應(yīng)該就是我們大多數(shù)腦海之中關(guān)于江南的模糊印象。可是這些都只是我們從別人處得來的評價，而真實(shí)的她究竟是什么樣子，我想只有我們自己去見過之后才能知道。我想我們每個人的心中都有屬于自己的江南，我們都想去看一看我們的江南到底是怎么樣的。這應(yīng)該是所有知道江南的人心中的一種執(zhí)念吧！所以我一直在追憶和尋找那逐漸消失在煙雨之中的江南身影。
我想我最先要去的就是自古以來就繚繞著神秘和浪漫色彩的杭州城，因?yàn)橛刑嗟墓适潞蛡髡f在這里發(fā)生。古來有多少的朝代的更替和人物事跡在這里留下痕跡；不論輝煌與悲涼，它們都隨時間的流逝消失在了歷史的長河之中，只有杭州城里的西湖至今還一直佇立在哪里。在柳永的筆下，這里曾經(jīng)有“煙柳畫橋，風(fēng)簾翠幕；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相傳金主在讀了他的望海潮詞后，被詞中所描繪得景象所迷醉，竟有了揮師南下的想法�？上У氖窃~中所描繪的情境我們現(xiàn)在也只有在詞中才能見到了，我們現(xiàn)在能見到的只有湖中的斷橋和湖邊的垂柳以及擁擠的游人了�，F(xiàn)在的西湖少了些許的詩情畫意，寧靜淡雅，多了一些燈紅酒綠，人間煙火。不僅僅是西湖，很多以前存在我們腦海之中的美好景象在現(xiàn)在都很難看到了。那些曾經(jīng)存在過的：蘇州園林，亭臺樓閣，池塘水榭，舞榭歌臺；很多都已經(jīng)逐漸消失在江南迷蒙的煙雨之中。一切的一切，風(fēng)流總被雨打風(fēng)吹去。
“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這是存在漢樂府中關(guān)于江南采蓮詩最早的記載了；這也說明了江南人自古以來的一個傳統(tǒng)，那就是采蓮。比起那些江南出名的游人畫舫，西湖歌舞，才子佳人，在我看來都不及這最尋常和平凡的采蓮給我的感觸更多。畫舫閣樓里再多華美押韻的絲竹管弦聲，也不及秋湖里采蓮船上傳出的一句歌聲真實(shí)動聽。采蓮的歌聲在我看來是江南最天然淳樸的聲音，也是江南最迷人的一道風(fēng)景線。相信看過金庸先生寫的神雕俠侶的人都不會忘記他在第一回開頭所引用的那首歐陽修寫的關(guān)于江南采蓮的蝶戀花詞：
越女采蓮秋水畔，窄袖輕羅，暗露雙金釧。照影摘花花似面，芳心只共絲爭亂。
雞尺溪頭風(fēng)浪晚，霧重?zé)熭p，不見來時伴。隱隱歌聲歸棹遠(yuǎn)，離愁引著江南岸。
這首詞把越女采蓮的場景描繪得歷歷如見。金庸先生在原著中對詞的解讀現(xiàn)在我都該記得。很遺憾的是我自己沒有親眼見到過這樣迷人的場景，現(xiàn)在只有在別人的筆下才能見到。我路過的時候不是秋天，不在夏夜，所以我見不到采蓮；但是我耳邊卻好像一直在回蕩著采蓮女采蓮時的歌聲，這樣我自己就覺得很滿足了。有些美好我寧愿讓它一直留在我的記憶之中，偶爾想起，覺得很好，那就已經(jīng)足夠了。
我沒有見到十里荷花開遍的西湖，看到了不一樣繁華的杭州城；我沒有趕上采蓮，卻在別人的筆下聽到了人們唱過的采蓮歌聲。不僅如此，我還要游一游我眼里的江南，尋找那存在我心中的煙雨。
最好的時刻莫過于天空中下著微雨，因?yàn)槟菢游抑灰獡沃鴤憔湍茏哌M(jìn)江南的煙雨之中。我撐著傘走在被淅淅瀝瀝的春雨洗過的青石板路上，身影徘徊在錯落有致的小鎮(zhèn)、街道、墻角之間。我站在小橋之上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在他們之中卻沒有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然后我走進(jìn)人群之中，卻不知道要往哪里去，直到最后我也消失在人海之間。我打著傘走下只有幾級的石板階梯，伸手觸摸從腳下流過的河水，水是那樣的清澈；只是平時平靜的河面此時被雨水打碎了，我沒有看清自己在水中的倒影。我感覺自己就像迷路了一樣，雖然在走著，卻看不破眼前的煙雨，找不到方向，所以我只能一直走著。雨越下越大，即使你撐著傘也不能保證你不被雨淋；直到雨中一身塵埃的自己累得走不動了，好像才明白了什么。我扔掉手中的傘，走進(jìn)越來越大的雨中，任雨水將我全身打濕；我希望這上天的洗禮能把一路走來我身上的塵埃污垢全部洗凈，還我一顆淡泊寧靜的心。自己打著傘只是逃避而已，自己沒有目的地四處尋覓，希望可以看到煙雨；尋覓無果后暮然回首，燈火闌珊處，原來是自己一直身在煙雨之中卻不自知。
此刻，暮春將盡；柳絮飛過花辭樹，落紅搖曳憶江南。很自然的就想起了鄭愁予的錯誤。
我打江南走過，
可惜，
我不是歸人，是個過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