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了家鄉(xiāng)的炊煙
不見了家鄉(xiāng)的炊煙
春節(jié)前夕,母親打來電話,說我這幾年忙于工作沒有回家過春節(jié),xx年的春節(jié)說什么也要我回去過年,嘗嘗母親親手給我們做的“農(nóng)家樂”。
臘月十五,單位一放假,我就迫不及待地登上了回家的汽車.走在回家的路上,我不禁思緒翻滾,家鄉(xiāng)炊煙中的年總是在腦子里揮之不去。
我的家在鄂西山里邊的一個土家族小山村。小時候,我家的東堂屋里擺放著一架香爐,逢年過節(jié),母親就要到它跟前燃上一炷香,磕上幾個頭。記得母親常對我說:香爐是供奉灶王的,好讓灶王爺保佑咱家一年到頭有柴火燒。話雖這樣講,可一家人并不能擺脫吃“夾生飯”的困境。每到秋季,母親總是拖著帶病的身子到幾十里外的一片名叫“桃樹埡”的山上,打野蒿、花栗葉一類的東西,曬干后弄回家,讓過年的那幾天能燒上幾天好柴,并以接濟冬春斷柴的困難。最難忘的是我上小學五年級的那年冬天,當家里再度沒柴燒的時候,年近半百的爹一咬牙背起背架去了山上。在爹走后快中午的時候,母親估算著爹快回來了,就差我去接接,并大致指給了我要走的道兒,于是我獨自一人朝東南方向走去,當走了大約二三里路的時候,真的接上了爹。望著那背架上一大摞樹枝柴和爹疲憊不堪的樣子,我既驚喜又心疼,無奈我年幼力薄,不能接過背架幫忙背,只好替爹拿了柴刀,跟在爹后面回家,只聽得爹的氣喘聲很大,每在用打杵歇息時,一聲“哎喲嘿”傳得山應,摔下的汗珠子濺得地下塵土飛揚。那一回,即使爹這樣的代價,也不夠我們一家燒兩個月的。
過年做團年飯的繁瑣與辛苦更不用說,臘月三十一大早,母親先用鐵鍋燒洗臉水,接著用這口鍋煮豬頭,煮飯,飯熟后再忙著炒菜,最后燒洗碗水和開水。那時,家里燒的是柴火,老灶房極其狹小,是用泥土壘成的半間土坯房,歪在低矮潮濕的兩間木屋旁。灶臺則也是用黃土筑成的,只有一個灶膛,且又小又矮,火苗在灶膛里亂竄一陣之后,便冒出一股股濃烈的煙霧,讓人窒息。因灶膛通風不良,吹火筒便成了母親每天必用的工具,常吹得她兩腮腫大。一個多鐘頭下來,母親的雙眼已被灶煙熏得通紅,淚流不止。柴火也是一個大問題,母親常常和村里人一起上山砍柴,長年累月,原本郁郁蔥蔥的山巒被砍成了光禿禿的“土饅頭”。
寒來暑往,由于灶煙的反復刺激,母親的眼睛經(jīng)常紅腫熱痛,流出許多膿液,視力也不斷下降。父親便間或為她買些眼藥膏,開始還有些作用,后來用多了也無濟于事,再后來母親便很少用,只是說:“等將來有錢了,一定要蓋一間寬敞、舒適的灶房。”
生產(chǎn)責任制后,我們全家和其他鄉(xiāng)鄰一樣,充分開發(fā)利用耕地,土地的產(chǎn)出率達到了歷史的極致。秋收之后,玉米秸、豆秸、棉花柴小山似地垛滿了房前屋后,除去牲畜飼草,光下腳料鋪著蓋著也燒不完。冬天里,炕頭總是燒得熱熱的;洗涮,再也不用那帶冰碴的冷水,溫一溫,熱一熱,就連給牲畜拌草料、給雞鴨和食都要加溫。這時我又想起了那架香爐,就向母親建議說:“如今咱已不缺燒的,再也不用灶王爺幫忙了,就把香爐撤了吧!”母親開始有些想不通,后來由于蓋了新房遷新居,就把那玩意兒丟在老宅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