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舟一芥 人間靜好——《目送》讀后感
余舟一芥 人間靜好——《目送》讀后感
龍應(yīng)臺,多年前第一次看到這個名字還不了解這個人,以為這是一位犀利的男賓。后來,才知道,這是一位女客。即便到了今天,也不敢說了解這位讓我有些心生敬意的女先生。
這里稱“先生”,與“楊絳先生”的“先生”,同義。
上個月回家,翻出來大學(xué)時候的讀書筆記本,看到了關(guān)于龍應(yīng)臺《孩子,你慢慢來》的摘抄。
固然聽聞,龍應(yīng)臺最出名的文集當(dāng)屬《野火集》,辛辣深刻?上В疫未讀。
去年,看到一位在山東大學(xué)讀文學(xué)碩士的朋友轉(zhuǎn)載一篇龍應(yīng)臺的文章,叫做《(不)相信》。這個月讀《目送》,我找到了出處。
喜歡這位龍女士,因為我從這本扉頁題著“獻給我的父親、母親和兄弟們”的散文集,以及幾年前讀過的那本寫給她可愛兒子的隨筆錄里,讀到了女兒的貼心、姊妹的溫情和母親的柔軟。拿過再尖銳的刀筆,亦逃不脫女性的光輝。骨子里的豪氣,連著血肉里的柔情。
為什么書名偏偏起做《目送》?龍應(yīng)臺自己給自己注腳: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謂父女母子一場,只不過意味著,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yuǎn)。你站立在小路的這一端,看著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zhuǎn)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訴你:不必追。”
可不就是這樣嗎?所有親情里的角色,最后都會成為相隔相望的背影。時光荏苒著蒼老,追不上一縷散落的白發(fā)。彼岸的痛心疾首,卻可能了悟后滴不出哪怕一顆眼淚。今生今世的生養(yǎng)之情,突然間顯得那么無情。還不至于像莊子一樣鼓盆而歌,倒多半會默念一句:“愿:逝者安息,生者珍惜。”
龍應(yīng)臺的母親,那位會遺忘掉時光的老嫗;龍應(yīng)臺的父親,那位最愛夸耀女兒的老翁————都是傻傻的可愛,天真的寶貝。如果沒有經(jīng)歷過父母大病,或許不會對文中的父母有太深的領(lǐng)會。如果老天過早奪去一個如日中天之人的思考力和行動力,將健康和正常鎖在門外,羽翼未豐的兒女此時該是多么無助又堅強。
雖說骨肉親情,血濃于水,卻不代表會永遠(yuǎn)相伴相隨。終歸,是要你走你的路,而我會偶爾沿路而行,摘花踏青。
那抹在皺紋里的紅胭脂,那撞在樹上的車凹痕,漸漸沉淀為歲月里泛黃的風(fēng)景。畫框里沒有人,畫名卻取做《父親母親》。
雖是一本寫親情的書,但從頭至尾,無不滲透著這樣的字眼:孤獨。
才子孤獨。“才子當(dāng)然心里冰雪般的透徹:有些事,只能一個人做。有些關(guān),只能一個人過。有些路啊,只能一個人走。”
歌者孤獨。蔡琴說,“你們知道的是我的歌,你們不知道的是我的人生,而我的人生對你們并不重要。”
老人孤獨。“他可以孤單卻不孤獨,他既是獨處又是熱鬧,熱鬧中獨處,仿佛行走深淵之上卻有了欄桿把手。”
修行孤獨。“可是修行的路總是孤獨的,因為智慧必然來自孤獨。”
除了孤獨,還有寂寞。
淇淇寂寞。“洪荒萬年,獨對蒼穹滅頂,謂之大寂寞可也。”
時代寂寞。“太疼的傷口,你不敢去碰觸;太深的憂傷,你不敢去安慰;太殘酷的殘酷,有時候,你不敢去注視。”
兩個人或許比一個人更寂寞。
“身邊添一個可談的人,一條知心的狗,”未必寂寞會削減。
更有“余舟一芥”的寂寞。茫茫天地間,無邊無際無著落,“人只能各自孤獨面對,素顏修行。”
周國平也說,“人的靈魂,只能獨行,即便再親密的人,亦是如此。”
兩個靈魂,原本各自前行,相安無事,有一天,或許可能因為獨對宇宙蒼穹的浩淼而深感此生孤獨。于是,他們自然而然抱在一起取暖。柔聲細(xì)語里,不乏溫暖安慰;撫摸親吻里,勝卻風(fēng)花雪月。然而,這樣的孤獨,與生俱來,帶著宿命,永難消除。最后,兩個靈魂即便深愛一場,也還是兩個靈魂,分行在各自的軌道上,承載此生孤寂,煢煢孑立。
其實,十年前的我,在第一次讀到這段文字時就頓然,“在最內(nèi)的精神生活中,每個人都是孤獨的,愛,并不能消除這種孤獨。但正因為我們由己及人領(lǐng)悟到別人的孤獨,我們的內(nèi)心,才會對別人充滿最誠摯的愛。”十年間,一直銘記這段話。甚至,會成為一生的讖語。
天地之大,悠悠而來,浮生之間,難覓歸處。
繁星滿天,熠熠生輝,抵不過剎那懷抱里小小的溫柔。
清風(fēng)明月,細(xì)浪拍岸,唱一曲大江東去寫一篇赤壁懷古。
我與風(fēng)景之間的單獨私會,必須我一個人走路,心無旁騖。即便孤獨淪肌浹骨。
我擎著“一香,二凈,三柔軟,四可愛”的蓮花,忘記來時路,不知歸去處,只好沉醉在巨大的如嬰兒般的純潔光明間,守著濃濃的深情和淡淡的心事,終老。順便看,人間靜好。
大時代的車輪轟隆隆碾過,新聞里、歷史里,確有記載。
屬于你的我的小時代的段落,沒有人會細(xì)細(xì)駐足,賞析。
愛情的打情罵俏也好,親情悲歡離合也罷,夜深人靜時,還需孤獨地面對一個最真實、最坦誠、最率直、最無知的自己。
孤獨,是一生的主題。
享受孤獨,是一生的課題。
不知多年后,當(dāng)我也為人妻、為人母之時,再讀龍應(yīng)臺先生這本《目送》,會是何種心情?又會生發(fā)何種感慨?想必那時,該不會再如今夜這般膚淺和廢話吧?但愿,所有的成長都配得上流逝的時光,哪怕再疼再痛。
月夜如緇,想象月光如織。
李叔同先生說:“君子之交,其淡如水,執(zhí)象而求,咫尺千里。問余何適,廓而忘言,華枝春滿,天心月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