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百六 列傳一百九十三
七年春，擒匪首高先二等。陳玉成由皖北上犯，諸軍不能御。林翼赴黃州督師，賊眾十馀萬環(huán)踞巴河東。會水漲，林翼令毀三臺河石橋，扼河而守。潛師出回龍山，遏賊上竄。調(diào)李續(xù)宜率湖勇馳至，督諸軍合擊於孫家嘴、馬家河、月山，賊大敗遁走。都興阿、李續(xù)賓亦連破賊於黃梅、宿松，楚北肅清。遂視師九江，定合圍方略而還。八年四月，李續(xù)賓等攻九江，克之，磔賊首林啟榮。詔嘉林翼調(diào)度有方，加太子少保。林翼乃急規(guī)安慶，楊岳斌率水師出九江，都興阿出宿松、望江，逼安慶為圍師。李續(xù)賓規(guī)復太湖、潛山、桐城，與都軍為犄角。五月，丁母憂，詔予假百日治喪，假滿仍署巡撫。七月，廬州陷，李續(xù)賓輕軍赴援，戰(zhàn)歿三河。林翼方奉母柩回籍，詔急起視師，林翼聞命，痛哭起行，逕次黃州，軍心始定。
九年，進屯上巴河，與李續(xù)宜整飭部伍，日夜訓練，謀大舉。會石達開由江西犯湖南，圍寶慶。林翼令李續(xù)宜率所部赴援，舒保馬隊助之，又以水師分扼河道，寶慶圍得解，於是與曾國藩合力圖復安徽。國藩循江而下為第一路，多隆阿、鮑超攻取潛山、太湖為第二路，林翼自出英山、霍山為第三路，李續(xù)宜由松子關出商城、固始為第四路。十月，由黃州移營英山。陳玉成在賊中最狡悍，見太湖圍急，糾合捻匪張洛行、龔瞎子眾數(shù)十萬來援。林翼集諸軍精銳全力備戰(zhàn)，欲一鼓殲之。與曾國藩部署諸將，指揮戰(zhàn)略。謀前敵總統(tǒng)，以多隆阿謀勇兼優(yōu)，而鮑超素不相下，手書勸勉，十數(shù)往復，始定議。又備意外，令金國琛、余際昌以八千人出潛山天堂拊賊背。十二月，賊至，鮑超營小池驛，當其沖，賊聚攻之。多隆阿慮分兵掣全勢，置不救，調(diào)唐訓方往助。事且急，金國琛等由山中鼓行而出，賊乃奪氣。十年正月，多隆阿攻羅山?jīng)_為西路，鮑超出小池驛為東路，朱品隆、蔣凝學、唐訓方等合擊，金國琛等亦同時并進，大破賊，殲斃先后二萬馀，遂克太湖城，潛山亦復。是役為僅見之大捷，安慶之勢遂孤。
既而江南大軍潰，蘇、常盡陷，曾國藩授兩江總督，督師。林翼為畫分路大舉之策，國藩不盡用，率鮑超等次祁門，為規(guī)復江南計，以其弟國荃圍安慶。林翼令多隆阿圍桐城，李續(xù)宜屯青草塥，為兩軍援，都興阿別出師江北，分兵濟餉，林翼悉任之。十月，多隆阿、李續(xù)宜大破賊於桐城掛車河。林翼進駐太湖，度賊援安慶不利，必深入湖北腹地以分我軍勢。令余際昌屯霍山樂兒嶺，成大吉屯羅田松子關，戒賊至勿浪戰(zhàn)，堅守待援。十一年春，賊果合捻匪西犯，成大吉破之松子關，殲捻渠龔瞎子�；羯绞卣哌`節(jié)度，為賊所敗，遂進陷黃州、德安、孝感、隨州，林翼令李續(xù)宜回援。賊復分股回略蘄、黃，趨安慶，約城賊夾擊。檄成大吉下援，鮑超亦由南岸至，破賊於集賢關，擒斬數(shù)千，磔其渠劉玱林。多隆阿亦破援賊於桐城，賊計不得逞，城中糧將盡，勢益慼。南岸之賊復由江西犯興國、大冶，南及崇、通，武漢震動。林翼方病咯血，自率師回援，而圍攻安慶益急。及抵湖北，賊已聞風遁。八月朔，遂克安慶。曾國藩推林翼為首功，詔加太子太保，予騎都尉世職。桐城、廬江、舒城以次復，黃州、德安之賊先后擒斬，楚境悉平。
林翼久病，聞文宗崩於熱河行在，大慟嘔血，八月，卒。詔贈總督，祀賢良祠，湖北、湖南并建專祠，賜其子子勛舉人，謚文忠。同治元年，復詔：“林翼未竟全功，遽就溘逝，跡其功勛卓越，名播寰區(qū)，至今江、鄂士民稱頌。命於原籍家祠賜祭一壇�！变┙掀�，加予一等輕車都尉世職，子子勛襲，后并兩世職為男爵。光緒中，以孫祖蔭襲，官郵傳部參議。
林翼貌英偉，目巖巖，威棱懾人。事至立斷，無留難。尤長綜覈，釐正湖北漕糧積弊，以部定漕折為率，因地量加輕重，民歲減錢百馀萬緡，歲增帑四十馀萬兩，提存節(jié)省銀亦三十馀萬兩。兩湖自淮鹽阻絕，率食川鹽，於宜昌、沙市、武穴、老河口設局徵稅，視舊課增至倍蓰。時東南各省皆抽釐助餉，惟湖北多用士人司榷，覈實無弊。其治軍務明紀律，手訂營制，留意將才。嘗曰：“兵之囂者無不罷，將之貪者無不怯；觀將知兵，觀兵知將。為統(tǒng)將必明大體，知進退緩急機宜；其次知陣法，臨敵決勝；又其次勇敢：此大小之分也�！瘪S將以誠，因材而造就之，多以功名顯。察吏嚴而不沒一善，手書褒美，受者榮於薦剡，故文武皆樂為之用。士有志節(jié)才名不樂仕進者，千里招致，於武昌立寶善堂居之，以示坊表。嘗曰：“國之需才，猶魚之需水，鳥之需林，人之需氣，草木之需土。得之則生，不得則死。才者無求於天下，天下當自求之�！彼]舉不盡相識，無一失人。曾國藩稱其薦賢滿天下，非虛語。嘗自以聞道晚，刻自繩檢，欿然常若不足。家有田數(shù)百畝，初筮仕，誓先墓，不以官俸自益。父著弟子箴言行世，承其志為箴言書院，教人務實學。病革，曰：“吾死，諸君賻吾，惟修書院，無贍吾家�！彼x史兵略、奏議、書牘，皆經(jīng)世精言。
論曰：駱秉章休休有容，取人為善。胡林翼綜覈名實，幹濟冠時。論其治事之寬嚴疏密若不相侔，而皆以長駕遠馭，驅(qū)策群材，用能丕樹偉績。所蒞者千里方圻，規(guī)畫動關軍事全局。使無其人，則曾國藩、左宗棠諸人失所匡扶憑藉，其成功且較難。緬懷中興之業(yè)，二人所關系者豈不鉅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