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十一　越王句踐世家第十一

　　句踐已平吳，乃以兵北渡淮，與齊、晉諸侯會(huì)於徐州，致貢於周。周元王使人賜句踐胙，命為伯。句踐已去，渡淮南，以淮上地與楚，【集解】：楚世家曰：“越滅吳而不能正江、淮北。楚東侵廣地至泗上�！睔w吳所侵宋地於宋，與魯泗東方百里。當(dāng)是時(shí)，越兵橫行於江、淮東，諸侯畢賀，號(hào)稱霸王�！舅麟[】：越在蠻夷，少康之後，地遠(yuǎn)國小，春秋之初未通上國，國史既微，略無世系，故紀(jì)年稱為“於粵子”。據(jù)此文，句踐平吳之後，周元王始命為伯，後遂僭而稱王也。
　　范蠡遂去，自齊遺大夫種書曰：“蜚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集解】：徐廣曰：“狡，一作‘郊’�！痹酵鯙槿碎L(zhǎng)頸鳥喙，可與共患難，不可與共樂。子何不去？”種見書，稱病不朝。人或讒種且作亂，越王乃賜種劍曰：“子教寡人伐吳七術(shù)，【正義】：越絕云：“九術(shù)：一曰尊天事鬼；二曰重財(cái)幣以遺其君；三曰貴糴粟�艘钥掌浒�；四曰遺之好美以熒其志；五曰遺之巧匠，使起宮室高臺(tái)，以盡其財(cái)，以疲其力；六曰貴其諛臣，使之易伐；七曰彊其諫臣，使之自殺；八曰邦家富而備器利；九曰堅(jiān)甲利兵以承其弊�！惫讶擞闷淙�而敗吳，其四在子，子為我從先王試之�！狈N遂自殺。
　　句踐卒，【索隱】：紀(jì)年云：“晉出公十年十一月，於粵子句踐卒，是為菼執(zhí)�！弊油觞溑c立。【索隱】：鼫音石。與音馀。按：紀(jì)年云“於粵子句踐卒，是菼執(zhí)。次鹿郢立，六年卒”。樂資云“越語謂鹿郢為鼫與也”。王鼫與卒，子王不壽立。王不壽卒，【索隱】：紀(jì)年云：“不壽立十年見殺，是為盲姑。次硃句立。”子王翁立。王翁卒，【索隱】：紀(jì)年於粵子硃句三十四年滅滕，三十五年滅郯，三十七年硃句卒。子王翳立。王翳卒，子王之侯立�！舅麟[】：紀(jì)年云：“翳三十三年遷于吳，三十六年七月太子諸咎弒其君翳，十月粵殺諸咎�；浕�，吳人立子錯(cuò)枝為君。明年，大夫寺區(qū)定粵亂，立無余之。十二年，寺區(qū)弟忠弒其君莽安，次無顓立。無顓八年薨，是為菼蠋卯。”故莊子云“越人三弒其君，子搜患之，逃乎丹穴不肯出，越人薰之以艾，乘以王輿”。樂資云“號(hào)曰無顓”。蓋無顓後乃次無彊也，則王之侯即無余之也。王之侯卒，子王無彊立�！舅麟[】：蓋無顓之弟也。音其良反。
　　王無彊時(shí)，越興師北伐齊，西伐楚，與中國爭(zhēng)彊。當(dāng)楚威王之時(shí)，越北伐齊，齊威王使人說越王曰：“越不伐楚，大不王，小不伯。圖越之所為不伐楚者，為不得晉也。韓、魏固不攻楚。韓之攻楚，覆其軍，殺其將，則葉、陽翟危；【正義】：葉，式涉反，今許州葉縣。陽翟，河南陽翟縣也。二邑此時(shí)屬韓，與楚犬牙交境，韓若伐楚，恐二邑為楚所危。魏亦覆其軍，殺其將，則陳、上蔡不安。【正義】：陳，今陳州也。上蔡，今豫州上蔡縣也。二邑此時(shí)屬魏，與楚犬牙交境，魏若伐楚，恐二國為楚所危也。故二晉之事越也，【正義】：言韓、魏與楚鄰，今令越合於二晉而伐楚。不至於覆軍殺將，馬汗之力不效�！炯�解】：徐廣曰：“效猶見也�！彼�重於得晉者何也？”【正義】：從“不至”已下此是齊使者重難越王。越王曰：“所求於晉者，不至頓刃接兵，而況于攻城圍邑乎？【正義】：頓刃，筑營壘也。接兵，戰(zhàn)也。越王言韓魏之事越，猶不至頓刃接兵，而況更有攻城圍邑，韓、魏始服乎？言畏秦、齊而故事越也。原魏以聚大梁之下，原齊之試兵南陽【索隱】：此南陽在齊之南界，莒之西。莒地，以聚常、郯之境，【索隱】：常，邑名，蓋田文所封邑。郯，故郯國。二邑皆齊之南地。則方城之外不南，【正義】：方城山在許州葉縣西南十八里。外謂許州、豫州等。言魏兵在大梁之下，楚方城之兵不得南伐越也�；础�泗之間不東，商、於、析、酈、索隱四邑并屬南陽，楚之西南也�！菊�義】：酈音擲。括地志云：“商洛縣則古商國城也。荊州圖副云‘鄧州內(nèi)鄉(xiāng)縣東七里於村，即於中地也’�！崩ǖ刂居衷疲骸班囍輧�(nèi)鄉(xiāng)縣楚邑也。故酈縣在鄧州新城縣西北三十里�！卑矗荷獭㈧�、析、酈在商、鄧二州界，縣邑也。宗胡之地，【集解】：徐廣曰：“胡國，今之汝陰�！薄舅麟[】：宗胡，邑名。胡姓之宗，因以名邑。杜預(yù)云“汝陰縣北有故胡城”是。夏路以左，【集解】：徐廣曰：“蓋謂江夏之夏�！薄舅麟[】：徐氏以為江夏，非也。劉氏云“楚適諸夏，路出方城，人向北行，以西為左，故云夏路以左”，其意為得也。【正義】：括地志云：“故長(zhǎng)城在鄧州內(nèi)鄉(xiāng)縣東七十五里，南入穰縣，北連翼望山，無土之處累石為固。楚襄王控霸南土，爭(zhēng)強(qiáng)中國，多筑列城於北方，以適華夏，號(hào)為方城�！卑矗捍苏f劉氏為得，云邑徒眾少，不足備秦峣、武二關(guān)之道也。不足以備秦，江南、泗上不足以待越矣。【正義】：江南，洪、饒等州，春秋時(shí)為楚東境也。泗上，徐州，春秋時(shí)楚北境也。二境并與越鄰，言不足當(dāng)伐越。則齊、秦、韓、魏得志於楚也，是二晉不戰(zhàn)分地，不耕而穫之。不此之為，而頓刃於河山之間以為齊秦用，所待者如此其失計(jì)，柰何其以此王也！”齊使者曰：“幸也越之不亡也！吾不貴其用智之如目，見豪毛而不見其睫也。今王知晉之失計(jì)，而不自知越之過，是目論也�！舅麟[】：言越王知晉之失，不自覺越之過，猶人眼能見豪毛而自不見其睫，故謂之“目論”也。王所待於晉者，非有馬汗之力也，又非可與合軍連和也，將待之以分楚眾也。今楚眾已分，何待於晉？”越王曰：“柰何？”曰：“楚三大夫張九軍，北圍曲沃、於中，【集解】：徐廣曰：“一作‘北面曲沃’�！薄菊�義】：括地志云：“曲沃故城在陜縣西三十二里。於中在鄧州內(nèi)鄉(xiāng)縣東七里�！睜枙r(shí)曲沃屬魏，於中屬秦，二地相近，故楚圍之。以至無假之關(guān)者【集解】：徐廣曰：“無，一作‘西’�！比�千七百里，【正義】：按：無假之關(guān)當(dāng)在江南長(zhǎng)沙之西北也。言從曲沃、於中西至漢中、巴、巫、黔中千馀里，皆備秦、晉也。景翠之軍北聚魯、齊、南陽，分有大此者乎？【正義】：魯，兗州也。齊，密州莒縣邑南至泗上也。南陽，鄧州也，時(shí)屬韓也。言楚又備此三國也，分散有大此者乎？且王之所求者，斗晉楚也；晉楚不斗，越兵不起，是知二五而不知十也。此時(shí)不攻楚，臣以是知越大不王，小不伯。復(fù)讎、龐、【集解】：徐廣曰：“一作‘寵’。”長(zhǎng)沙，【索隱】：劉氏云“復(fù)者發(fā)語之聲”，非也。言發(fā)語聲者，文勢(shì)然也，則是脫“況”字耳。讎當(dāng)作“焠”，焠，邑名，字訛耳。則焠、龐、長(zhǎng)沙是三邑也。下云“竟?jié)闪辍保��?dāng)為“竟陵澤”。言竟陵之山澤出材木，故楚有七澤，蓋其一也。合上文為四邑也�！菊�義】：復(fù)，扶富反。楚之粟也；竟?jié)闪�，楚之材也。越窺兵通無假之關(guān)，【集解】：徐廣曰：“無，一作‘西’�！贝怂囊卣卟簧县暿蚂钝�矣�！菊�義】：言今越北欲斗晉楚，南復(fù)讎敵楚之四邑，龐、長(zhǎng)沙、竟陵澤也。龐、長(zhǎng)沙出粟之地，竟陵澤出材木之地，此邑近長(zhǎng)沙潭、衡之境，越若窺兵西通無假之關(guān)，則四邑不得北上貢於楚之郢都矣。戰(zhàn)國時(shí)永、郴、衡、潭、岳、鄂、江、洪、饒并是東南境，屬楚也。袁、吉、虔、撫、歙、宣并越西境，屬越也。臣聞之，圖王不王，其敝可以伯。然而不伯者，王道失也。故原大王之轉(zhuǎn)攻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