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十七 列傳第六十五◎宋翻 辛雄 羊深 楊機 高崇

　　及元顥逼虎牢城，或勸帝赴關(guān)西者，帝以問道穆，道穆對曰："關(guān)中今日殘荒，何由可往？臣謂元顥兵眾不多，乘虛深入者，由國家將帥征捍不得其人耳。陛下若親率宿衛(wèi)，高募重賞，背城一戰(zhàn)，臣等竭其股肱之力，破顥孤軍，必不疑矣。如恐成敗難測，非萬乘所履，便宜車駕北渡，循河?xùn)|下。征大將軍天穆合于滎陽，向虎牢；別征爾朱王軍，令赴河內(nèi)以掎角之。旬月之間，何往不克！臣竊謂萬全之計，不過于此。"帝曰："高舍人語是。"其夜到河內(nèi)郡北，未有城守可依，帝命道穆秉燭作詔書數(shù)十紙，布告遠近，于是四方知乘輿所在。除中軍將軍、給事黃門侍郎、安喜縣開國公，食邑千戶。于時爾朱榮欲回師待秋，道穆謂榮曰："元顥以蕞爾輕兵，奄據(jù)京洛，使乘輿飄露，人神恨憤，主憂臣辱，良在于今。大王擁百萬之眾，輔天子而令諸侯，自可分兵河畔，縛筏造船，處處遣渡，徑擒群賊，復(fù)主宮闕，此桓文之舉也。且一日縱敵，數(shù)世之患，今若還師，令顥重完守具，征兵天下，所謂養(yǎng)虺成蛇，悔無及矣。"榮深然之，曰："楊黃門侃已陳此計，當(dāng)更議決耳。"

　　及莊帝反政，因宴次謂爾朱榮曰："前若不用高黃門計，則社稷不安�？蔀殡迍衿渚屏钭怼�"榮對曰："臣本北征蠕蠕，高黃門與臣作監(jiān)軍。臨事能決，實可任用。"除征南將軍、金紫光祿大夫、兼御史中尉。尋即真，仍兼黃門。道穆外秉直繩，內(nèi)參機密，凡是益國利民之事，必以奏聞。諫諍極言，無所顧憚。選用御史，皆當(dāng)世名輩，李希宗、李繪、陽休之、陽斐、封君義、邢子明、蘇淑、宋世良等四十人。

　　于時用錢稍薄，道穆表曰："四民之業(yè)，錢貨為本，救弊改鑄，王政所先。自頃以私鑄薄濫，官司糾繩，掛網(wǎng)非一。在市銅價，八十一文得銅一斤，私造薄錢，斤余二百。既示之以深利，又隨之以重刑；懼罪者雖多，奸鑄者彌眾。今錢徒有五銖之文，而無二銖之實，薄甚榆莢，上貫便破，置之水上，殆欲不沉。此乃因循有漸，科防不切，朝廷之愆，彼復(fù)何罪？昔漢文帝以五分錢小，故鑄四銖，至武帝復(fù)改三銖為半兩。此皆以大易小，以重代輕也。論今據(jù)古，宜改鑄大錢，文載年號，以記其始，則一斤所成止七十六文。銅價至賤五十有余，其中人功、食料、錫炭、鉛沙，縱復(fù)私營，不能自潤。直置無利，自應(yīng)息心，況復(fù)嚴刑廣設(shè)也。以臣測之，必當(dāng)錢貨永通，公私獲允。"后遂用楊侃計，鑄永安五銖錢。

　　仆射爾朱世隆當(dāng)朝權(quán)盛，因內(nèi)見衣冠失儀，道穆便即彈糾。帝姊壽陽公主行犯清路，執(zhí)赤棒卒呵之不止，道穆令卒棒破其車。公主深以為恨，泣以訴帝。帝謂公主曰："高中尉清直之人，彼所行者公事，豈可私恨責(zé)之也？"道穆后見帝，帝曰："一日家姊行路相犯，極以為愧。"道穆免冠謝曰："臣蒙陛下恩，守陛下法，不敢獨于公主虧朝廷典章，以此負陛下。"帝曰："朕以愧卿，卿反謝朕。"尋敕監(jiān)儀注。又詔曰："秘書圖籍所在，內(nèi)典□書，又加繕寫，緗素委積，蓋有年載。出內(nèi)繁蕪，多致零落，可令御史中尉、兼給事黃門侍郎道穆總集帳目，并牒儒學(xué)之士，編比次第。"

　　道穆又上疏曰："臣聞舜命皋陶，奸宄是托；禹泣罪人，堯心為念，所以舉直錯枉，事切曩賢；明德慎罰，議存先典。高祖太和之初，置廷尉司直，論刑辟是非，雖事非古始，交濟時要。所謂禮樂互興，不相沿襲者矣。臣以無庸，忝當(dāng)今任，所思報效，未忘寢興。但識謝知今，業(yè)慚稽古，未能進一言以利國，說一策以興邦，索米長安，豈不知恥？至于職司其憂，猶望僶俛。竊見御史出使，悉受風(fēng)聞，雖時獲罪人，亦不無枉濫。何者？得堯之罰，不能不怨。守令為政，容有愛憎。奸猾之徒，恒思報惡，多有妄造無名，共相誣謗。御史一經(jīng)檢究，恥于不成，杖木之下，以虛為實，無罪不能自雪者，豈可勝道哉？臣雖愚短，守不假器，繡衣所指，冀以清肅。若仍踵前失，或傷善人，則尸祿之責(zé)，無所逃罪。所以夙夜為憂，思有悛革。如臣鄙見，請依太和故事，還置司直十人，名隸廷尉，秩以五品，選歷官有稱、心平性正者為之。御史若出糾劾，即移廷尉，令知人數(shù)。廷尉遣司直與御史俱發(fā)，所到州郡，分居別館。御史檢了，移付司直覆問，事訖與御史俱還。中尉彈聞，廷尉科按，一如舊式。庶使獄成罪定，無復(fù)稽寬；為惡取敗，不得稱枉。若御史、司直糾劾失實，悉依所斷獄罪之。聽以所檢，迭相糾發(fā)。如二使阿曲，有不盡理，聽罪家詣門下通訴，別加按檢。如此，則肺石之傍，怨訟可息；叢棘之下，受罪吞聲者矣。"詔從之，復(fù)置司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