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紀二十一 起昭陽作噩,盡閼逢閹茂,凡二年
乙亥,齊儀同三司元旭坐事賜死。丁丑,齊主如晉陽。齊主之未為魏相也,太保、錄尚書事平原王高隆之常侮之,及將受禪,隆之復(fù)以為不可,齊主由是銜之。崔季舒譖"隆之每見訴訟者輒加哀矜之意,以示非己能裁。"帝禁之尚書省。隆之嘗與元旭飲,謂旭曰:"與王交,當生死不相負。"人有密言之者,帝由是發(fā)怒,令壯士筑百馀拳而舍之。辛巳,卒于路。久之,帝追忿隆之,執(zhí)其子慧登等二十人于前,帝以鞭叩鞍,一時頭絕,并投尸漳水;又發(fā)隆之冢,出其尸,斬截骸骨焚之,棄于漳水。
齊主使常山王演、上黨王渙、清河王岳、平原王段韶帥眾于洛陽西南筑伐惡城、新城、嚴城、河南城。九月,齊主巡四城,欲以致魏師,魏師不出,乃如晉陽。
魏宇文泰命侍中崔猷開回車路以通漢中。
帝好玄談,辛卯,于龍光殿講《老子》。
曲江侯勃遷居始興,王琳使副將孫玚先行據(jù)番禺。
乙巳,魏遣柱國常山公于謹、中山公宇文護、大將軍楊忠將兵五萬入寇。冬,十月,壬戌,發(fā)長安。長孫儉問謹曰:"為蕭繹之計,將如何?"謹曰:"耀兵漢、沔,席卷度江,直據(jù)丹楊,上策也;移郭內(nèi)居民退保子城,峻其陴堞,以待援軍,中策也;若難于移動,據(jù)守羅郭,下策也。"儉曰:"揣繹定出何策?"謹曰:"下策。"儉曰:"何故?"謹曰:"蕭氏保據(jù)江南,綿歷數(shù)紀,屬中原多故,未遑外略;又以我有齊氏之患,必謂力不能分。且繹懦而無謀,多疑少斷。愚民難與慮始,皆戀邑居,所以知其用下策也。"
癸亥,武寧太守宗均告魏兵且至,帝召公卿議之。領(lǐng)軍胡僧祐、太府卿黃羅漢曰:"二國通好,未有嫌隙,必應(yīng)不爾。"侍中王琛曰:"臣揣宇文容色,必無此理。"乃復(fù)使琛使魏。丙寅,于謹至樊、鄧,梁王詧帥眾會之。丁卯,帝停講,內(nèi)外戒嚴。王琛至石梵,未見魏軍,馳書報黃羅漢曰:"吾至石梵,境上帖然,前言皆兒戲耳。"帝聞而疑之。庚午,復(fù)講,百官戎服以聽。辛未,帝使主書李膺至建康,征王僧辯為大都督、荊州刺史,命陳霸先徙鎮(zhèn)揚州。僧辯遣豫州刺史侯瑱帥程靈洗等為前軍,兗州刺史杜僧明帥吳明徹等為后軍。甲戌,帝夜登鳳皇閣,徙倚嘆息曰:"客星入翼、軫、今必敗矣!"嬪御皆泣。
陸法和聞魏師至,自郢州入漢口,將赴江陵。帝使逆之曰:"此自能破賊,但鎮(zhèn)郢州,不須動也!"法和還州,堊其城門,著衰绖,坐葦席,終日,乃脫之。
十一月,帝大閱于津陽門外,遇北風暴雨,輕輦還宮。癸未,魏軍濟漢,于謹令宇文護、楊忠?guī)浘T先據(jù)江津,斷東路。甲申,護克武寧,執(zhí)宗均。是日,帝乘馬出城行柵,插木為之,周圍六十馀里。以領(lǐng)軍將軍胡僧祐都督城東諸軍事,尚書右仆射張綰為之副,左仆射王褒都督城西諸軍事,四廂領(lǐng)直元景亮為之副;王公已下各有所守。丙戌,命太子巡行城樓,令居人助運木石。夜,魏軍至黃華,去江陵四十里,丁亥,至柵下。戊子,巂州刺史裴畿、畿弟新興太守機、武昌太守朱買臣、衡陽太守謝答仁開枇杷門出戰(zhàn),裴機殺魏儀同三司胡文伐。畿,之高之子也。
帝征廣州刺史王琳為湘州刺史,使引兵入援。丁酉,柵內(nèi)火,焚數(shù)千家及城樓二十五,帝臨所焚樓,望魏軍濟江,四顧嘆息。是夜,遂止宮外,宿民家。己亥,稱居祗洹寺。于謹令筑長圍,中外信命始絕。
庚子,信州刺史徐世譜、晉安王司馬任約等筑壘于馬頭,遙為聲援。是夜,帝巡城,猶口占為詩,群臣亦有和者。帝裂帛為書,趣王僧辯曰:"吾忍死待公,可以至矣!"壬寅,還宮;癸卯,出長沙寺。戊申,王褒、胡僧祐、朱買臣、謝答仁等開門出戰(zhàn),皆敗還。己酉,帝移居天居寺;癸丑,移居長沙寺。朱買臣按劍進曰:"唯斬宗懔、黃羅漢,可以謝天下!"帝曰:"曩實吾意,宗、黃何罪!"二人退入眾中。
王琳軍至長沙,鎮(zhèn)南府長史裴政請間道先報江陵,至百里洲,為魏人所獲。梁王詧謂政曰:"我,武皇帝之孫也,不可為爾君乎?若從我計,貴及子孫;如或不然,腰領(lǐng)分矣。"政詭對曰:"唯命。"詧鎖之至城下,使言曰:"王僧辯聞臺城被圍,已自為帝。王琳孤弱,不復(fù)能來。"政告城中曰:"援兵大至,各思自勉。吾以間使被擒,當碎身報國。"監(jiān)者擊其口,詧怒,命速殺之。西中郎參軍蔡大業(yè)諫曰:"此民望也,殺之,則荊州不可下矣。"乃釋之。政,之禮之子;大業(yè),大寶之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