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全身無力，內(nèi)心象一下子被掏空了。我癱在了爺爺?shù)撵`前。等我醒來時(shí)，在奶奶的懷里。奶奶勸我：“好孩子，不要哭了，讓你爺爺安心地走吧。爺爺生來疼你，你這樣，爺爺走不踏實(shí)�！蔽抑�，奶奶的痛不會(huì)比我少。為了活著的奶奶，我沒再去碰爺爺?shù)纳眢w。
守在爺爺?shù)撵`前，我悄然地流著淚，在黑色的泥盆里，一張一張地給爺爺燒著紙錢。
農(nóng)村里，家里有人去世，要找?guī)兔Φ�，中午、晚上，喪主要管幫忙人的飯。爺爺去世了，自然也小不了這一套。
“老大，跟你張叔說一聲，讓他把豬圈里的那只鴨子殺了吧�！蹦棠滔騺頍崆楹每停滦U待了幫忙的人，她對(duì)爸爸說。張叔是我們家的鄰居，跟爺爺挺要好的。爸爸把奶奶的話傳給了張爺爺，張爺爺說：“不了吧，這只鴨子老兄生前就沒舍得殺，還是留著吧�！蹦棠桃姀垹敔敍]有殺鴨的意思，下了炕，上圈里把鴨子拎了出來。張爺爺見奶奶執(zhí)意要?dú)Ⅷ喿�，便向前接過鴨子。鴨子被殺了，張爺爺在院子里一邊拔著鴨毛，一邊自言自語：“老伙記，孫女回來了，我把鴨子給你殺了，你放心，我把好肉都給孫女留著�！甭牭綇垹敔�?shù)脑�，我起身到院子里問根由�?br>張爺爺?shù)脑挘屛业男母犹弁础?br>聽張爺爺說，臨近仲秋節(jié)的前幾天，爺爺街東走到街西，碰到熟人就說：“四青快回來了�！彼那嗍俏业男∶��？膳伟∨�，至到仲秋節(jié)的中午還沒回來，奶奶說：“孩子不回來，咱也得過啊。”說著，把鴨子拎了出來。誰知爺爺搶過鴨子，又放了回去。他對(duì)奶奶說：“還是等四青回來再吃吧。我們倆牙不行了，吃可惜了�！�
守著鵝毛，我內(nèi)心好悔。如果八月節(jié)回來的話，爺爺也許就不會(huì)死，爺爺是想孫女想死的。如果知道今天，我就不會(huì)替風(fēng)值班，寧肯失去風(fēng)這個(gè)朋友，也不愿讓爺爺您走。爺爺啊，你讓孫女悔恨交加，如果沒有奶奶，我真想陪你而去。都說人死如燈滅，可我總覺得你的靈魂就在我身邊，為什么你就不肯顯一下靈呢？
奶奶見我一整天地跪坐在地上，不吃也不喝，雖然不喊不叫，卻默默地流著淚，她喊了我兩三次，讓我上炕歇一下，我總是搖搖頭。我不要離開爺爺，萬一爺爺醒來看不見我，又要睡去了。我相信，只要爺爺睜一下眼，看見了我，他再也不會(huì)走了。
夜深了，大人們都困了，爸爸和姑姑、二叔都坐在地上打起了盹，我仍然默注著爺爺，一張一張地給他燒著紙錢，盆里的紙灰滿了，就用紙包一下，等爺爺走的時(shí)好帶著。爺爺在世清苦了一輩子，我要讓他在另一個(gè)世界不寒酸，給他帶足了錢。
“嗖”地一下，一只老鼠從爺爺?shù)撵`下穿過，跑到了西間。姑姑剛好醒來看到：“家里怎還有老鼠？哥，找個(gè)手電去西間找找看，別讓它驚動(dòng)了咱爹的靈魂�！惫霉幂p輕地推了推爸爸說。爸爸欲起身，我說：“別驚動(dòng)它，也許是爺爺呢。”爺爺屬老鼠的，明知沒有神靈，可我還是希望那只老鼠是爺爺變的，比竟它有生命。大人們被我說的話嚇得不輕，不敢再到西間去。我起身過去，躺在炕上，間隔地聽到老鼠在肯木柜的腿。我想起身看看，可一片黑暗。爺爺，真的希望下邊的那只老鼠就是你。如果是你，請(qǐng)走進(jìn)我的夢(mèng)里，我會(huì)天天買好吃的給你吃。
我守在爺爺?shù)撵`前三天三夜，整個(gè)人感覺輕飄飄的，等爺爺出殯那天，我?guī)缀鰶]力氣站起。
爺爺走了，他帶走了我的大半顆心。好久好久，我才從悲痛中緩過來，我還要照顧好奶奶，不能讓自己再有遺撼。
※本文作者：芳香碧絲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