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總說和姥姥姥爺?shù)母星椴簧睿f他們不疼她。自己也內(nèi)向,從來沒和他們交流過。媽媽說怕大舅,大舅從小說話就愛訓(xùn)人。媽媽疼三舅,雖然姥爺家還是挺富的,后來姥姥去世后,后姥姥對媽媽他們不好。媽媽在外邊小姑娘們給一塊糖都留著回家給三舅吃。
盡管媽媽那么說,我一直不相信,姥姥姥爺會不疼媽媽。我4歲的時候姥爺去世,我印象中的姥爺那么和藹,手里轉(zhuǎn)著銀色的保健球滴溜溜轉(zhuǎn),拄著拐杖嘟噠嘟噠踱出來,黑紅色布滿皺紋的臉上漾著笑。我總會搬著小板凳迎上去,和姥爺坐在胡同口,吃姥爺給買的糖燒餅或炒花生。我當(dāng)然沒見過姥姥,但是我見過姥姥的照片。她好清秀,一看就是那個年代有家教人家出來的,笑容都那么靦腆。媽媽說姥姥名字也很秀氣,叫素貞(或珍,我不確定)。媽媽長得不像姥姥。二舅長得像姥姥。姥姥很白也很瘦,顴骨都突出來。她靜謐的笑還是讓我看出了媽媽的模樣。姥姥是內(nèi)向的人,不愛表達(dá),不代表她不愛媽媽。媽媽自己也內(nèi)向,有什么話也不跟姥姥說,不像我,什么都叨叨給她。所以她們倆人一直都有距離,不像我和媽媽這樣親密,連十分之一都不及。但是姥姥一定是疼媽媽的。多年后,媽媽因為給人家賣彩票后比較忙,回老家上墳燒紙有幾次沒回去,姥姥還給媽媽托夢了。我也夢到過,即使不迷信,沒有托夢這一說,也是媽媽想姥姥姥爺了。她說過好多次,要是姥姥姥爺活到現(xiàn)在,三個兒子那么出息,不知道該多幸福呢。
姥姥屬猴的,和我一屬相。有一次說到我和媽媽為什么那樣過分的依戀對方,媽媽說沒準(zhǔn)兒我倆上輩子就是母女。那一刻我曾在心里幽幽地想,沒準(zhǔn)我就是姥姥轉(zhuǎn)世呢。她舍不得媽媽,這輩子又和媽媽來相聚了。因為上輩子交流太少,給與太少了,所以這輩子一定要加倍補(bǔ)回來。
工作的城市距離媽媽不到50公里,沒事就回家陪她,一周還打兩三個電話,可還是無法減輕媽媽對我一丁點的操心。她永遠(yuǎn)放不下我,她永遠(yuǎn)想太多為我。她讓我不知道怎么孝順才夠,讓我一設(shè)想到有一天會沒有她就不顧場合的落淚。
那一天我和媽媽一起洗碗,東扯西扯,聊到去世的姥姥,聊到現(xiàn)在的科技有多發(fā)達(dá)。媽突然說:“如果真有陰間,人這么聰明,怎么就不能發(fā)明一種可以打通陰陽兩界的通訊工具呢?你說如果真有陰間,去了的人該多惦記留在陽間的人!”
我知道,我摯愛的媽媽啊,她是擔(dān)心,有一天她離我而去,我能否經(jīng)受得起人世的風(fēng)吹雨打。我在淚光中默念,如果有來世,讓我來做牽掛媽媽一生的人吧。
※本文作者:西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