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得親自去市場買菜,家里有冰箱,但他卻堅持一日三餐必備新鮮蔬菜水果,否則三翻五次的叨嘮與數(shù)落似極了一位婆媽的小女人,攪得家里天翻地覆,不得安寧。
攤上這么一位對生活如此細致的男人,也不得不每每以嘆氣了事。家庭之戰(zhàn),是不敢輕易掀起的,好歹我也是一位知書達理的賢德女子,堅持以“夫唱婦隨”為核心。
每天清晨,我圾著雙寬大拖鞋,挎?zhèn)菜藍子,像個陀螺一樣旋轉(zhuǎn)在市場。松散的頭發(fā),素面朝天的面孔,頗有一副農(nóng)家村姑的韻味。賣菜的大媽大嬸們,赤胳膊露膀子的五大三粗漢子們,老遠見了就大聲吆喝著,來來,辣椒便宜賣了。豬龍骨,降價了。這些人一旦混熟透了,也愛隨意地搭訕幾句,什么家住哪兒啊,貴姓啊,干什么工作啊之類的話語。
一個周末,他鬧著要吃老母雞。于是,那日,我便早早趴起來趕到市場,拎回了一只老母雞。雞是活捉的,回家時經(jīng)過那個水果攤,是個熟識的老大爺。套了小袋往稱盤上一擱,我的心情一下子就跌落到了極點,接下來幾天都悶悶不樂。
原因是老母雞的斤數(shù)不夠。
賣雞的婦人,胖呼呼的,面相敦厚,骨子里摻雜一肚子壞水。其實,碰上這缺斤少兩的事也不是頭一回了。進了市場,面對小商販的不正當(dāng)手腳,缺個幾兩幾錢的,買家哪個不是睜一只眼,閉一眼,再說零頭小票要真給,量是誰也無法一手拿得出的。倘若認真計較起來,吵架事小,恐怕以后都不再敢上市場了。
也怪,就她賣的雞羽毛鮮亮,雞冠火紅,看著精神抖擻。
后來,每次上她那兒買雞,我就多了一副心眼。也不知他使的什么法子,每次都是肉眼看得實透了,不多不少,剛剛好。但一轉(zhuǎn)身,拎起雞到附近旁邊的秤桿一磅,乖乖,每次都少三兩。如此多次后,我便對那位胖女人打心眼里厭惡起來,從此,寧愿不吃雞肉也不去她那兒買雞了。
也是一個周末,家里來了他的同事,往家里一站,齊唰唰地擠滿了整個大廳。抬頭看鐘表已是十點半了,倆人來不及商量,趕緊齊奔市場。
市場上的人正漸漸散去,但各位賣菜的吆喝聲卻此起彼伏,沒有絲毫減弱的氣氛。早在來市場的路上就商量好了,我負責(zé)素菜類,他負責(zé)肉類。
由于熟人熟路,我很快就買全了,在偌大一個市場里轉(zhuǎn)悠著找他。
走到一個豬肉檔的拐彎處,忽聽到一陣吵鬧聲,聲音似乎還愈來愈激烈。
喂喂,看清楚了,三斤三,看看,秤砣還在往前打滑呢。
什么三斤三?明明三斤二兩半多一點。
……
旁觀者慢慢包圍上去,我側(cè)耳細聽,心里直偷偷笑。八成是那小子遇到克星了。也好,成天不出門的,今兒個叫他嘗嘗這些“老娘們”味道。起腳想走近去看個究竟,隔著不遠,見胖婦腰系一塊血污斑斑的圍裙,手舉砍刀,指著剖開的母雞高聲叫嚷著。這女人,好像挺在理,字字句句,聲量極大且昂首挺背,完全一副“有理走遍天下都不怕”的氣勢。
男友也不甘示弱,右左手不斷地上下交替扶著近五百度的眼鏡,嘴里振振有詞道。
老板,人心好比一桿稱,心平自穩(wěn)。你這樣子,不行的。
胖婦似乎覺得與他磨嘴有傷“大雅”,如此爭辯了幾句,便有些不耐煩了。
你買不買?不買就走,別擋住我做生意。
雞都殺了,我能不賣(買)?賣(買)!男友操一口正宗的粵腔,一碰到說國語的人就毫不掩飾地大變聲“調(diào)”。尤其是急了的時候。
瞧他面紅耳赤的,還沒爭幾句就成了這副模樣,真令我失望。旁人見雙方已打和,大都三三兩兩散了。我想,是該我出面的時候了。于是兩手提出各色蔬菜,兩步上前,邊走邊問道,老板,老母雞多少錢一斤?男友抬頭見我,笑說,十八。
胖婦抬頭看我,笑容滿面地打招呼,買菜啊。我也笑著點頭回答,啊,買菜。男友拋了一個奇怪的眼神過來。我笑而不語,垂眼只顧看胖婦殺雞拔毛。
胖婦手腳麻利,一會就弄好了,遞過來時,我手快一下子接住了。然后,我看見胖女一臉驚奇的目光瞪著我。他是我男友,我極熱心地介紹道。
※本文作者:費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