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6歲那年,仿佛這個世界所有的災(zāi)難都降落在我的身上。先是父母大吵大鬧后因感情不合離婚,接著,父親酒后舊疾復(fù)發(fā),經(jīng)搶救終未能留住他45歲的生命。
那些日子,我的情緒低落到極至,不僅每天上課走神,而且在騎車時嚴(yán)重的神情恍惚。終于我闖了紅燈,被一輛急馳而過的汽車撞飛……
當(dāng)我醒來時,已是3天后。醫(yī)生告訴我說,你已度過了最危險的72小時?吹轿倚褋,母親笑了,她的臉上帶著淚。
我知道,這72小時對母親對我意味著什么。在我昏迷的72小時內(nèi),母親一個人木然的站在醫(yī)院的走廊里,孤獨無助,絕望而恐慌的看來來往往的醫(yī)生匆匆忙忙。
這72小時,母親該是多么的堅強,她經(jīng)歷著巨大的痛苦,流著淚呼喚這個世界上她唯一的親人——兒子醒來。
我醒來了,可我寧愿就那樣睡去,永遠(yuǎn)都不再醒來,不要面對這樣足以讓我窒息和絕望的殘酷!醫(yī)生告訴母親說:你兒子的命雖然保住了,但由于脊椎骨嚴(yán)重受損,必須高位截肢,否則會危及生命。
當(dāng)母親聽到這個消息時,她哭著說:醫(yī)生,孩子還小,我求求你們保住他的腿!醫(yī)生看著蒼老的母親,很同情也很無奈的說:這已經(jīng)是最好的結(jié)果了,我們這是在救他,否則他就沒命了!
無奈之下,母親忍著悲痛,顫抖著在手術(shù)單上簽了字,簽下了她的名字,也簽下了她一生的責(zé)任。
再次醒來時,我已經(jīng)失去了雙腿,從此,我再也不能騎著單車在城市的大街小巷飛奔,再也不能奔跑在球場上打后衛(wèi)……突然之間,我哭了,一種絕望的歇斯底里的痛哭。
回家后,我變了,原本溫順乖巧的脾氣開始變得暴戾,我摔東西,視線之內(nèi)可以觸及到的東西都會摔光;我拒絕吃藥,偷偷拔下輸液針頭;甚至,我企圖割腕自殺。我想這樣失去尊嚴(yán)的生命,活者也是茍且……
我的痛苦,母親看在眼里。一次,母親揀起我扔出去的杯子對我說:孩子,媽都能堅強的活下去,你為什么就不能?不要灰心,人的命最重要。只要命還在,活著就有希望。好死還不如賴活著呢,如果你要再有個三長兩短的,媽還怎么活得下去?
我流著淚,看到母親轉(zhuǎn)身離去的背影,是那么孤單無助,她的花白頭發(fā),在風(fēng)中凌亂著飄揚。我知道,母親是為了我在一夜間老去的,她的背,開始彎了?赡赣H,她還沒有50歲!
2
我漸漸走出了陰影,慢慢接受這個現(xiàn)實,憂郁的眼神里開始有了微笑。既然,上天給我留了一條命,我就要感謝上蒼并好好活著,為自己,也為辛苦養(yǎng)育我的母親。
去掉了心魔之后,我開始考慮未來,我還這么年輕,不可以就這樣放棄了。在休學(xué)2年后,我對母親說:媽媽,我想上學(xué),可是我沒有腿,不能走路了。母親笑著說:不怕,只要你愿意上學(xué),媽媽就是你的腿。
第二天天剛亮,我們就出發(fā)了。我拄著比自己矮不了多少的拐杖,從六樓蹣跚而下。從家到學(xué)校只有10分鐘的距離,可我們每次都要走上半個多小時,遇到惡劣天氣,可能還要更長的時間。
每天,我在教室上課,母親就在教室外面守著,等著帶我回家。
初中時,學(xué)校離家很近,到了高中,離家比較遠(yuǎn)了,母親就買了輪椅,每天推著我走很遠(yuǎn)的路去上學(xué)。
冬天,天不亮我們就要出發(fā),寒冷的早晨靜悄悄的,仿佛只有我們母子倆。我安靜的坐在輪椅上,聽母親推著輪椅走過路面的聲音,那聲音,每天,都溫暖的從我心底逶迤而過。多年來,我聽著這種來自天籟的聲音,在母親的精心呵護下,茁壯成長。
回家,對奔波了一天的人們來說,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寒冷的夜晚,窗前亮起的燈光,會讓心感覺暖暖的?蓪ξ,那是一天中最大的痛苦。漆黑的樓道,我和母親要摸黑“爬”上6樓,從一樓到六樓,我們要走很長的時間。有時累了,怕了,我們就坐在樓梯上,我給母親講故事,唱歌……
這時,母親所在單位解體了,為了維持生計,她不得不到處打零工。母親賣過蔬菜,掃過馬路,開過雜貨店,甚至撿過垃圾。
※本文作者:美麗阿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