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春末的一天,當我忙碌奔波于南方某一都市,在人頭攢動的繁華街頭,意外地相遇一位分手十載有余的同學(xué),竟驚喜得有點手舞足蹈。盡管歲月的風(fēng)霜把我們往日的形象弄得面目全非,而當兩對目光相遇時,恍惚間還是接受了彼此的改變。畢竟我倆曾經(jīng)深深地相知過。于是,一份三明治,一杯檸檬冰茶,便使我倆沉浸于茶座間的音樂氛圍中。在充滿桔紅色的柔光里,我為她點了一首小提琴協(xié)助曲。當室內(nèi)音樂奏起時,那哀婉動人的曲調(diào)竟把我倆帶入一種古樸深沉無語的境地。也許是受音樂的暗示,彼此都不談及分手后各自的生活、青春和愛情,我耳邊隱約可聞她家庭生活的曲折和不幸。當曲終音樂的余音還在室內(nèi)蕩漾久久不散時,我見她緋紅的臉龐竟淚痕滿面,她說:“時間長了,一切都會過去的,好在我現(xiàn)在經(jīng)營著兩個店面,沒時間想這些了!蔽疫能說什么呢?只是感慨人生怎么會有著許多不盡人意的地方。分別時,我緊握她的手,深情地說:“你還從前那么漂亮可愛!彼尤灰恍,從她的表情里,我似乎讀到了一種難以言表的苦澀和無奈的感慨。
每當我在夜闌人靜的時候,聆聽這首音樂,仿佛又回到了從前的日子,仿佛是在用整個身心在傾聽,被一個哀婉動情的音樂故事所深深地打動。寫到這里,你會覺得音樂對我來說好像是追憶的序曲,其實,對于音樂,應(yīng)該說我是由喜歡到偏愛。至于從何時起我開始對音樂產(chǎn)生一種酷似對女人般的鐘愛,那當歸咎于青春的孤獨。我在一首詩中曾經(jīng)寫道:在這個世界上,我們時常會受到傷害;唯有音樂,慰藉我寂寞孤旅的靈魂。我永遠不會忘記那年冬天,我滿含淚水,目送水面上漂泊的舢帆載走一個漸遠的背影,便轉(zhuǎn)過身去作一次漫長而孤寂的靈魂遷徙。這個冬天,我把自己泡在屋里,反復(fù)地聆聽《a,uld lang syne》這首古老的蘇格蘭民歌,讓深摯而略帶傷感的友誼隨著我的淚水浸濕這個冬季。窗外呼嘯的北風(fēng)像一只無形之手,殘酷地撕碎我每一個幻想,讓那枯萎的敗葉隨風(fēng)飄零。這個冬天,我的臉龐盡管明顯地瘦了一圈,還是應(yīng)該感謝音樂這個我永遠的朋友,是它支撐我七尺男兒之軀,使我不至于被青春的孤單弄得憔碎不堪。
當代一位先鋒派詩人說過:命運啊,怎能毀壞生命,而音樂啊,你要時常拍打我的肩膀!班,嘭嘭,嘭……命運之神又來敲門了啦!”這是我在南方都市里寫給上一年級女兒楚楚信中的一段文字。其時,我在為工作而不亦樂乎地奔忙于都市,從一家公司應(yīng)聘到另一家公司。周末的夜晚,同學(xué)被友人相邀而去,我把自己關(guān)閉在廈大研究生的宿舍里。孤獨不時襲擊著我,我好想家啊,打開旋紐,讓貝多芬的交響樂貫穿我整個夜晚。我反復(fù)地傾聽,似乎賦予這首音樂一種從未有過的理解和詮釋。我在遙遠的他鄉(xiāng)為家人祝福,并深深地感謝女兒,相信她會原諒父親割舍關(guān)懷和愛,理解父親去南方闖蕩世界,去現(xiàn)代交響樂中陶冶和鍛煉。
去年夏天的一夜,當我較輕忪地坐在一家公司的寫字樓里,獨自擁有一杯酒,面對一座城市,聆聽南窗飄弋而至的歌聲,我又完成了一篇《傾聽(二章)》的初稿……
※本文作者:彭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