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
河邊的楊柳被冬天的西北風(fēng)吹成了灰白色,枯枝橫斜,風(fēng)中搖曳。棕與黃,灰與白構(gòu)成了北方冬天的主色調(diào)。
只有室內(nèi)的幾盆花,還能讓人見到冬天里難得的綠色,眼里不至于太寂寞,還能感受著生命的一絲生機。夏日里司空見慣的綠色,甚至有點讓人不耐煩的綠色,在冬日里又變得那么珍貴。有些懊悔,在錯過了以后才記起那綠色的可愛。
想起了松柏四季常青,于是到山里去尋找殘存在冬日里的綠。走了很長的路,被風(fēng)吹疼了臉頰,吹麻了雙手。終于見到了在風(fēng)中瑟瑟挺立的松柏,灰白色的樹干鑲嵌著被風(fēng)撕裂的老樹皮,針狀的葉子雖然沒有改變不屈的綠色,葉子尖兒卻已發(fā)黃枯萎。足以感動了,在這寒風(fēng)凌冽,萬物蕭疏的冬天,還能看到如此頑強的生命。
惡劣的環(huán)境,錘煉著生命的頑強,但愿人也如松柏,逆境中仍然堅守著生命的本色!
被歲月無情的放逐到了中年,風(fēng)華正茂,綠意盎然的青年時光,再也回不去了,只能憑著記憶回想那段美好的光陰。冬天里的綠牽引著我的思緒,越過高山,踏過莽原,回到了沂河岸邊的美麗城市--臨沂,幾年的軍旅生涯,重又清晰如昨。
營房邊,冬青圍城的墻,使我的記憶也永久的住在了里面。臨沂的冬天給我的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一排排翠綠的冬青。
早晨剛剛起床,首先映入眼里的便是冬青圍城的墻。在北方長大的人,冬日里每天睜開雙眼,就能見到滿眼的綠,心情總不會太差。隨著集合的號聲,沿著冬青墻一天要例行跑兩次五公里,當(dāng)累得筋骨酸疼的時候,坐在冬青墻下,看著暗綠色的冬青葉子,所有的疲憊都盡逝了;蛟S那一片綠色,能喚起我隱藏在生命深處的能量。
偶有閑暇,在冬青墻邊和三五個南方的戰(zhàn)友話著家常,給他們介紹北方的特色,北方人的生活習(xí)慣。戰(zhàn)友們聽著我講到小雞燉蘑菇,講到豬肉燉粉條,口水都會不自覺地流了下來。聽著我講到滿天飄飛的鵝毛大雪,戰(zhàn)友們恨不能馬上見到呵氣成霜,滴水成冰的雪國風(fēng)景。也想坐一坐北方的土炕,圍著炕沿上的火盆,傾聽著山里人的家長里短。
當(dāng)聽到戰(zhàn)友介紹江南的風(fēng)土人情,會對心里的煙雨江南更加的心馳神往。盼望著,有一天也能走一走江南黛瓦灰墻的石階小巷,聽一聽冬日的雨,看一看竹林滴翠;聽著他們,用比英語還難懂的方言互相交談著。江南,在我心里更多了一分神秘。
有時,坐在冬青墻下的長椅上,聽著老團長講述著過去的英雄事跡,會不自覺的摘下一片冬青葉子放在嘴里,直到滿嘴的苦澀,才發(fā)覺已把冬青葉子嚼碎了,從嘴里吐出濃濃的綠汁。
最喜歡臨沂的雪,記得中學(xué)時,學(xué)過一篇課文,老舍的《濟南的冬天》,有一段對雪的描寫:山上的矮松越發(fā)的青黑,樹尖上頂著一髻白花,好像日本看護婦;喜歡看著雪花落在冬青上瞬間地融化,暗綠的葉子變得油光發(fā)亮,心會隨著雪溶進了冬青的綠里。濃濃的綠意也溶進了記憶。
花有謝時,月有缺時,人有相聚,就有離別時;歲月的車輪軋過了十八個冬天,不知遠方的戰(zhàn)友是否安好?或許今生很難相見,就像不復(fù)的青春,只有依靠記憶去找尋曾經(jīng)的過往;遠赴江南的燕子,請帶去我的一聲問候,拜托你回來時,也能捎回昔日兄弟的平安!
人生總會有冬天,只要守住心里的那份綠,就不會失去生命的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