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數(shù)時光
“一只羊,兩只羊……”靜默的夜突兀地傳出我的絮語,我癱倒在被子的籠罩里,瞇著眼,乞求睡眠。
夜已深,世界被深邃的黑蔓延,喧囂沉積在濃濃的夜色里。緩緩閉上了眼,遠處的燈光不安分地做了徒勞的掙扎,最終也融成了寂靜的黑。甜美而均勻的鼾聲悄悄地在空中游走,載滿可人的夢,驕傲地闖入我的耳中。
今夜無眠。就算我數(shù)過的羊擠破羊圈,就算我的睡姿不厭其煩地變換數(shù)千,就算我再渴望睡眠——一切都無濟于事。我醒著,一個人孤獨地咀嚼著黑夜,品嘗著它的難耐。
好像有一雙手,在我即將滑入那個安寧詳和的世界時卻一把拎著我的領口,不由分說地在我的耳旁叫囂,尖刻而銳利地痛擊著我的頭,逼迫我清醒,讓我睜大眼睛,無比清晰地看著一團模糊的世界。月光一蹦一跳地站在我的掌心,異常清冷。
十三四歲的豆蔻年華正是愛做夢的年紀,可今天的我輾轉難眠,“完了,明天又要收獲一雙‘國寶’的眼……”這么亂想著,思緒被纏繞在一起,剪不斷,理還亂,糾結混亂中,我披衣走近窗前,向遠處張望。
熄燈的窗口沉默著,呆滯地回望著我,黑洞洞的瞳孔閃現(xiàn)出我的落魄。我想做些什么,可我分明很困倦,很疲勞,我想滑入夢鄉(xiāng),但我總是睡不著。美好的夢境太吝嗇,甚至不愿多收下一個人,讓我徘徊在它的邊緣,恍若一個美麗世界的乞兒。
真的很安靜。我清晰地聽到秒針的足音:“滴答滴答”的響聲傾訴著時間的流逝,我突然感到一種無力感,這是屬于我的時間,是我生命里的一部分,可我卻沒有支配它的權利,我眼睜睜地期待著它的流逝,這也是一種揮霍,我的心里卻沒有絲毫的可惜。我早已習慣。
我習慣發(fā)呆,習慣拖拖拉拉,習慣在無足輕重的小事上消耗掉大片大片的光陰,對待時光我總是那么慷慨,我瀟灑地將時間給予——無論有何收獲。而現(xiàn)在,我空等著夜晚,卻覺得那樣理所當然。
我的生命有多少?又有多少可以被我揮霍?我不知道,在我的生命里這已成為了一項沒有記錄的開支。那些被我荒廢的時光累加在一起就如同現(xiàn)在睜著眼睛苦等流逝的歲月,那些歲月我分明可以支配得很好,但我卻選擇讓它們自由自在地流浪。它們一轉身就像脫韁的野馬,盡情地馳騁,再也沒有回頭。
我深深地后悔起來。遠處的星星淡定地沖我眨了眨眼睛,天空的黑一點點地被沖刷、抹去,露出白凈的臉龐,沉寂的世界在蘇醒,明天,新的一天來到了!
“5、4、3、2、1!”我倒數(shù)著最后時光,秒針每艱辛地移動一下都像一聲冗長的嘆息,當我數(shù)到“1”時,鐘聲驟然響起,宣告著新的一天的來臨。
哦,新的一天,這一天我還能像過去那樣度過嗎?
我打開了燈,眼睛重新適應了光明。這幾個小時的無眠體驗漫長得好像走過了一生,卻彌足珍貴。我觀察著黑夜,等待著時光也在審視著自己,我終于體會到揮霍時間的痛苦。追不回已逝的時光,但我可以把握現(xiàn)在,珍惜我手上所剩的一分一秒,珍惜生命。
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感謝這次獨特的“失眠”體驗。我提起筆,記錄下體驗的一點一滴,跳動的文字里,我仿佛看到新的時光向我招手、擁抱、歡呼……
新的一天,真的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