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子當如蘇東坡
從圖書館借來林語堂的《蘇東坡傳》,從吃飯到上廁所,蘇東坡的魔力令我手不釋卷。蘇東坡,這個人生路上風霜雨雪綿綿不斷的眉山男兒,到底是怎樣來烘焙自己的一生境遇,成為一位風光無限的曠世奇才的呢?
我最喜歡他的那首《定風波》: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這首詞寫于“烏臺詩案”之后,那是蘇軾差點兒丟了性命,被貶到黃州的第三年。他在黃州生活無著落,要靠東坡種菜來維持生計;要把僅有的活命之錢,分成三十份放在屋梁上,每一天取一份來過一種“計劃經(jīng)濟”的生活。卻說什么“也無風雨也無晴”這樣自欺欺人的“胡話”。
其實不是這人太矯情,也不是這人太虛偽,更不是官場的生活已讓他麻木不仁,其實他的內(nèi)心時常掀起滔天巨浪。
他常想起周公瑾,命運為什么獨獨青睞于他?年紀輕輕,就讓小喬托付了終身;羽扇綸巾,談笑之間,就讓曹軍灰飛煙滅。每想到這些,東坡就渾身大汗淋漓,一夜之間,滿頭飛雪。
敏感的心靈見不得風吹草動,他常常在中夜起來,在庭中獨徘徊。月色如水,讓他心中涼意頓生,一只孤鴻飛過,他獨憐這個揀盡寒枝不肯棲的縹緲身影。
夜游赤壁,他又感嘆自己“寄蜉蝣于天地,渺滄海之一粟”。但是,今朝在世不得意,何必散發(fā)弄扁舟?天地之間萬事萬物,茍非吾所有就是非吾物,清風明月卻不用一錢買,有了它們還不夠受用一生嗎?
他以赤子之心善待生命中遇見的每一個人。有很多粉絲來黃州膜拜,他傾其家釀菊花酒;貶官惠州,他跟當?shù)氐霓r(nóng)民相處親密,竟然想終老于斯,“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當讀到政敵王安石的《桂枝香·金陵懷古》時,竟然擊節(jié)贊賞:“此老乃野狐精也!”但是他始終不知道如何提防周圍的“小人”:一個叫章惇的早年朋友,在他的詩詞中尋章摘句,時常向上報告他在朝、在野的種種“不軌”……
他以虔誠的態(tài)度認真做好生活中的每一件事。在杭州太守的任上,他留下了造福一方的蘇堤;他也曾任職過徐州,為防黃河水患,他又一次率領(lǐng)軍民挖石狗湖(現(xiàn)云龍湖),把一道蘇堤筑成永遠的人心。
他的眼里獨獨不能容下害民的“沙子”。在從眉山到汴京的路上,他耳聞目睹“青苗法”給老百姓帶來的災(zāi)難,上書直言;看到司馬光反對變法成功后對不同政見者“殘酷斗爭,無情打擊”,他又站出來大喊一聲:“不!”
一個被小人和命運無常的陰霾籠罩一生的人,心里裝著一個太陽,樂觀地面對一切,盡情地揮灑著他的才情和性情。他的厚道為人,他的精神能量,他的曠達胸懷和氣度,展示了一種力量。在這樣一個人的面前,人生中的一切風云,都被烘焙成了美不勝收的風景。
生子當如蘇東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