憂與愛
老張披一件夾克坐在村頭小河邊。不遠(yuǎn)處一座化工廠正散發(fā)著臭雞蛋的味道，腳下的小河漂流著大塊大塊的泡沫。雖是秋收季節(jié)，可老張的眼前竟是荒煙漫草。“村人撂荒得太久了！”老張憤憤地將還有半寸長的煙頭踩滅。 老張是剛和老婆紅梅吵了一架才出來散步的。“要回來你一個人回來，我可不想再回到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這句話，老張已記不清紅梅跟他說過多少次了。 當(dāng)初老張還是小張的時候，村里的日子確實(shí)不好過。那時老張帶著新婚不久的紅梅南下，老張有一手好瓦工活，老張做大工，紅梅做小工。慢慢地他們有了自己的建筑隊(duì)，有了自己的房產(chǎn)公司。可老張不管生意做得有多大，有一個習(xí)慣幾十年來不改，抽煙只抽一個牌子——五元一包的紅梅。 早年忙于生計(jì)，對家鄉(xiāng)關(guān)心不夠。后來聽說村里有外鄉(xiāng)人來辦了個化工廠。老張想：村里人也能半工半農(nóng)了，好！后來聽說村頭小河的水黑了，臭了，老張心理咯噔了一下；再后來他回村里的次數(shù)多了，不為別的，就為奔喪。哪一次不是傷心的回，揪心的去？村里的親戚本家中，老的小的死因都是肝癌。 那次到二叔家奔喪，他坐在二叔的靈柩旁一宿沒睡，一夜整整抽了兩包紅梅。 早晨，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三叔。三叔說“大侄啊，你愛村里人，你為村里人擔(dān)憂，叔理解。可村里三年換了五個村主任，村里有點(diǎn)本事的早走了。” 中午，他打電話給南方的朋友。朋友說“你愛你的故鄉(xiāng)，你想為村里人分憂，我理解。可那是一筆不小的無回報(bào)的投資，請三思。” 晚上，他把想法告訴紅梅，紅梅說“要回來你一個人回來，我可不想回到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 …… 老張點(diǎn)燃一支紅梅，緩緩地站起，前面不遠(yuǎn)處河水較淺，那是他兒時與小伙伴戲水的地方。那時的水多清啊，她分明是上蒼賜予村里人的從九天上涌下的銀河之水。那時只覺得《上甘嶺》中的插曲《一條大河》的詞作者，分明是看到了這條小河才寫成的。跟他差不多年紀(jì)的，誰沒在這河里撈過魚摸過蝦；村里的女人，有誰沒在這河里洗過衣服、淘過米。就這小河邊，又留下了他跟紅梅的多少足跡。河邊的小樹又偷聽了他與紅梅的多少悄悄話。 那時，這河水灌溉著岸邊的一片綠油油的禾苗。就在這腳下的田地里，他跟紅梅比過插秧�？裳巯履挠星f稼啊，荒草長得比人還高。 望著眼前的荒草，遠(yuǎn)眺村里稀稀落落的炊煙，老張的眼睛有點(diǎn)濕了。 老張?zhí)统鍪謾C(jī)，堅(jiān)定的撥了個號碼。 “陳教授嗎？最近有空嗎？我想請你到我老家一趟，麻煩你給我村做個發(fā)展規(guī)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