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荒的盛筵
中國人很在意“吃”,孔子早就在“禮記”里講到“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所謂飲食,等于現(xiàn)在的民生問題。之所以在意,在于原來吃不起、吃不飽、吃不好,所以想方設(shè)法把精力放在吃上,不是嗎?我也有一段這樣刻骨銘心的經(jīng)歷。
北大荒農(nóng)場的伙食不敢恭維,再說吃好了也不利于思想改造和艱苦奮斗精神的培養(yǎng)。
一日三餐,主食是碴子飯,玉米碴子、高粱碴子,有時配上點大米煮成“金銀飯”。冬天的菜主要吃大白菜、青蘿卜、土豆,大都是農(nóng)場自己種的,存放在地窖里。但天氣太冷,菜還是凍了不少,炊事員象劈柴似的揮刀把菜刴成塊狀,放在有水的大鍋里化凍,等上面泛起一層冰,便是化凍完成,即可用來炒菜。
農(nóng)場的野狗很多,按其叢林法則,任由自生自滅,但農(nóng)墾戰(zhàn)士經(jīng)常找茬打狗,大家便可吃到一頓香噴噴的狗肉。印象中,我們還吃過馬肉,那是總場的馬受傷了,不好醫(yī)治,只得忍痛斃了,分了馬肉吃。
繁重的體力勞動和單調(diào)乏味的生活,使不太安份的大學(xué)生想招設(shè)法自我改善。北大荒是一個天然的糧倉,只要是想點辦法,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找一個木樁作支點,挷上一根很有韌性的荊條,拉上根繩子,就可以捕獲很多麻雀。麻雀經(jīng)開膛剖肚,取出內(nèi)臟,塞進幾粒鹽,用黃泥糊上,放在火堆上炙烤,烤熟后扒皮連毛一道退了,入口,肉香撲鼻。
烤乳豬可是“滿漢全席”的一道主要菜肴,我們也在冰雪之地作了大膽的嘗試。相傳,很久以前,一戶人家院子起了火,火勢兇猛,烈焰沖天,把院子里的東西都燒光了,宅院的主人匆匆趕回家,只見一片廢墟,驚的目瞪口呆。忽然一陣香味撲鼻而來,主人循著香味找去,發(fā)現(xiàn)是一只燒焦的小豬,嘗一嘗味道奇美,后來“烤乳豬”成為菜中一絕。我們依法泡制,農(nóng)場的幼崽在冬季不易成活,死后丟棄在外,這成為我們的原材料!氨焙健碑厴I(yè)的一個北京人對制作乳豬很有兩下,經(jīng)過他的加工,一個多小時后具然飄出了肉香味,幾個人小心翼翼地吃著,大家面面相覷,臉上滿是苦澀的表情,在這種時候,什么尊嚴(yán)、品味、儒雅,都他媽的丟到西伯利亞去了。
我們正演繹著人類社會茹毛飲血的進化史,也在錘煉我們在惡劣條件下適者生存的能力。
夏天,雨后,天空跟水洗過似的,蘭的透明。遠(yuǎn)山那邊升起幾道彩虹,把北大荒裝點的五彩紛呈。公路邊不時看到松鼠在松樹上跳躍、山雞在草叢間悠閑覓食。一個星期天,我們幾個沿著沒膝大草的小路,鉆進茂密的榛樹林,繞過水泡子地,發(fā)現(xiàn)一塊“新大陸”。這里有很多柞樹、椴樹,在潮濕不太透氣見光的環(huán)境下,樹上長滿了肥厚碩大的木耳和各種蘑茹,特別是樹干窩里猴頭菇稀罕可愛。我們手忙腳亂的采了不少;厝ソ(jīng)過簡單加工,把木耳洗凈,用開水淖過,拌上醬、醋、蒜,一個人分了一大碗,大塊朵頤,吃過后大家贊不絕口,直到現(xiàn)在還齒留余香回味無窮。猴頭菇稀罕,放在籠子里蒸熟了,陰干,由各人珍藏。
在北大荒,吃的任性,吃的大膽,吃的開放,吃的終身難忘,真是不虛此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