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百三十九 列傳第一百九十八
子憲臣,國子博士;得臣,賜進士及第,至太常丞;良臣,為太子中舍;忠臣,殿中丞。
梁周翰,字元褒,鄭州管城人。父彥溫,廷州馬步軍都校。周翰幼好學,十歲能屬詞。周廣順二年舉進士,授虞城主簿,辭疾不赴。宰相范質、王溥以其聞人,不當佐外邑,改開封府戶曹參軍。宋初,質、溥仍為相,引為秘書郎、直史館。
時左拾遺、知制誥高錫上封,議武成王廟配享七十二賢,內王僧辯以不令終,恐非全德。尋詔事部尚書張昭、工部尚書竇儀與錫重銓定,功業(yè)終始無瑕者方得預焉。周翰上言曰:
臣聞天地以來,覆載之內,圣賢交騖,古今同流,校其顛末,鮮克具美。周公,圣人也,佐武王定天下,輔成王致治平,盛德大勛,蟠天極地。外則淮夷構難,內則管、蔡流言。疐尾跋胡,垂至顛頓;偃禾仆木,僅得辨明。此可謂之盡美哉?臣以為非也?鬃,圣人也,刪《詩》、《書》,定《禮》、《樂》,祖述堯、舜,憲章文、武。卒以棲遲去魯,奔走厄陳,雖試用于定、哀,曾不容于季、孟。又嘗履盜跖之虎尾,聞南子之珮聲,遠辱慎名,未見其可。此又可謂其盡善者哉?臣以為非也。自余區(qū)區(qū)后賢,瑣瑣立事,比于二圣,曾何足云?而欲責其磨涅不渝、始卒如一者,臣竊以為難其人矣。
昉自唐室,崇祀太公。原其用意,蓋以天下雖大,不可去兵;域中有爭,未能無戰(zhàn)。資其佑民之道,立乎為武之宗,覬張國威,遂進王號。貞元之際,祀典益修,因以歷代武臣陪饗廟貌,如文宣釋奠之制,有弟子列侍之儀,事雖不經,義足垂勸。況于曩日,不乏通賢,疑難討論,亦云折中。今若求其考類,別立否臧,以羔袖之小疵,忘狐裘之大善,恐其所選,僅有可存。
只如樂毅、廉頗,皆奔亡而為虜;韓信、彭越,悉菹醢而受誅。白起則錫劍杜郵,伍員則浮尸江澨。左車亦僨軍之將,孫臏實刑余之人。穰苴則僨卒齊庭,吳起則非命楚國。周勃稱重,有置甲尚方之疑;陳平善謀,蒙受金諸將之謗。亞夫則死于獄吏,鄧艾則追于檻車。李廣后期而自剄,竇嬰樹黨而喪身。鄧禹敗于回溪,終身無董戎之寄;馬援死于蠻徼,還尸闕遣奠之儀。其余諸葛亮之儔,事偏方之主;王景略之輩,佐閏位之君。關羽則為仇國所禽,張飛則遭帳下所害。凡此名將,悉皆人雄,茍欲指瑕,誰當無累?或從澄汰,盡可棄捐。況其功業(yè)穹隆,名稱烜赫。樵夫牧稚,咸所聞知;列將通侯,竊年思慕。若一旦除去神位,擯出祠庭,吹毛求異代之疵,投袂忿古人之惡,必使時情頓惑,竊議交興。景行高山,更奚瞻于往躅;英魂烈魄,將有恨于明時。
況伏陛下方厲軍威,將遏亂略,講求兵法,締構武祠,蓋所以勸激戎臣,資假陰助。忽使長廊虛邈,僅有可圖之形;中殿前空,不見配食之坐。似非允當,臣竊惑焉。深惟事貴得中,用資體要,若今之可以議古,恐來者亦能非今。愿納臣微忠,特追明敕,乞下此疏,廷議其長。
不報。
乾德中,獻《擬制》二十編,擢為右拾遺。會修大內,上《五鳳樓賦》,人多傳誦之。五代以來,文體卑弱,周翰與高錫、柳開、范杲習尚淳古,齊名友善,當時有"高、梁、柳、范"之稱。初,太祖嘗識彥溫于軍中,石守信亦與彥溫舊故。一日,太祖語守信,將用周翰掌誥,守信微露其言,周翰遽上表謝。太祖怒,遂寢其命。
歷通判綿、眉二州,在眉州坐杖人至死,奪二官。起授太子左贊善大夫。開寶三年,遷右拾遺,監(jiān)綾綿院,改左補闕兼知大理正事。會將郊祀,因上疏曰:"陛下再郊上帝,必覃赦宥。臣以天下至大,其中有慶澤所未及、節(jié)文所未該者,所宜推而廣之。方今賦稅年入至多,加以科變之物,名品非一,調發(fā)供輸,不無重困。且西蜀、淮南、荊、潭、廣、桂之地,皆以為王土。陛下誠能以三方所得之利,減諸道租賦之入,則庶乎均德澤而寬民力矣。"俄坐杖錦工過差,為其所訴。太祖甚怒,責之曰:"爾豈不知人之膚血與己無異,何乃遽為酷罰!"將杖之,周翰自言:"臣負天下才名,不當如是。"太祖乃解,止左授司農寺丞。逾年,為太子中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