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百三十一 列傳第一百九十

　　帝遣內(nèi)侍皇甫繼明就問，又上疏曰：

　　陛下將幸汾陰，而京師民心弗寧，江、淮之眾困于調(diào)發(fā)，理須鎮(zhèn)安而矜存之。且土木之功未息，而奪攘之盜公行，外國治兵，不遠(yuǎn)邊境，使者雖至，寧可保其心乎？昔陳勝起于徭戍，黃巢出于兇饑，隋煬帝勤遠(yuǎn)略而唐高祖興于晉陽，晉少主惑小人而耶律德光長驅(qū)中國。陛下俯從奸佞，遠(yuǎn)棄京師，涉仍歲薦饑之墟，修違經(jīng)久廢之祠，不念民疲，不恤邊患。安知今日戍卒無陳勝，饑民無黃巢，英雄將無窺伺于肘腋，外敵將無觀釁于邊陲乎？

　　先帝嘗議封禪，寅畏天種，尋詔停寢。今奸臣乃贊陛下力行東封，以為繼成先志。先帝嘗欲北平幽朔，西取繼遷，大勛未集，用付陛下，則群臣未嘗獻(xiàn)一謀、畫一策，以佐陛下繼先帝之志者，反務(wù)卑辭重幣，求和于契丹，蹙國縻爵，姑息于繼遷，曾不思主辱臣死為可戒，誣下罔上為可羞。撰造祥瑞，假托鬼神，才畢東封，便議西幸，輕勞車駕，虐害饑民，冀其無事往還，便謂成大勛績。是陛下以祖宗艱難之業(yè)，為奸邪僥幸之資，臣所以長嘆而痛哭也。夫天地神祇，聰明正直，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未聞專事籩豆簠簋，可邀福祥�！洞呵飩鳌吩唬�"國之將興，聽于民；將亡，聽于神。"愚臣非敢妄議，惟陛下終賜裁擇。

　　后天下數(shù)有災(zāi)變，又言："古者五載巡守，有國之事爾，非必有紫氣黃云，然后登封，嘉禾異草，然后省方也。今野雕山鹿，郡國交奏，秋旱冬雷，群臣率賀，退而腹非竊笑者比比皆是。孰謂上天為可罔，下民為可愚，后世為可欺乎？人情如此，所損不細(xì)，惟陛下深鑒其妄。"

　　六年，又上疏曰："陛下封泰山，祀汾陰，躬謁陵寢，今又將祠于太清宮，外議籍籍，以謂陛下事事慕效唐明皇，豈以明皇為令德之主耶？甚不然也。明皇禍曹之跡有足為深戒者，非獨(dú)臣能知之，近臣不言者，此懷奸以事陛下也。明皇之無道，亦無敢言者，及奔至馬嵬，軍士已誅楊國忠，請矯詔之罪，乃始諭以識(shí)理不明，寄任失所。當(dāng)時(shí)雖有罪己之言，覺寤已晚，何所及也。臣愿陛下早自覺寤，抑損虛華，斥遠(yuǎn)邪佞，罷興土木，不襲危亂之跡，無為明皇不及之悔，此天下之幸，社稷之福也。"帝以為"封泰山，祠汾陰，上陵，祀老子，非始于明皇。《開元禮》今世所循用，不可以天寶之亂，舉謂為非也。秦為無道甚矣，今官名、詔妙、郡縣猶襲秦舊，豈以人而廢言乎？"作《解疑論》以示群臣。然知奭樸忠，雖其言切直，容之而弗斥。

　　久之，以父老請歸田里，不許，以知密州。居二年，遷左諫議大夫，罷待制。還，糾察在京刑獄。是時(shí)初置天慶、天祺、天貺、先天、降圣節(jié)，天下設(shè)齋醮張燕，費(fèi)甚廣。奭又請裁省浮用，不報(bào)。復(fù)出知河陽，又求解官就養(yǎng)，遷給事中，徙坰州。

　　天禧中，朱能獻(xiàn)《乾祐天書》。復(fù)上疏曰：

　　朱能者，奸憸小人，妄言祥瑞，而陛下崇信之，屈至尊以迎拜，歸秘殿以奉膊，上自朝廷，下及閭巷，靡不痛心疾首，反唇腹非，而無敢言者。

　　昔漢文成將軍以帛書飯牛，既而言牛腹中有奇書，殺視得書，天子識(shí)其手跡。又有五利將軍妄言，方多不仇，二人皆坐誅。先帝時(shí)有侯莫陳利用者，以方術(shù)暴得寵用，一旦發(fā)其奸，誅于鄭州。漢武可謂雄材，先帝可謂英斷。唐明皇得《靈寶符》、《上清護(hù)國經(jīng)》、《寶券》等，皆王鉷、田同秀等所為，明皇不能顯戮，怵于邪說，自謂德實(shí)動(dòng)天，神必福我。夫老君，圣人也。儻實(shí)降語，固宜不妄，而唐自安、史亂離，乘輿播越，兩都蕩覆，四海沸騰，豈天下太平乎？明皇雖況得歸闕，復(fù)為李輔國劫遷，卒以憂終，豈圣壽無疆、長生久視乎？以明皇之英睿，而禍患猥至曾不知者，良由在位既久，驕亢成性，謂人莫己若，謂諫不足聽＃心玩居常之安，耳熟導(dǎo)諛之說，內(nèi)惑寵嬖，外任奸回，曲奉鬼神，過崇妖妄。今收見老君于閣上，明日見老君于山中。大臣尸祿以將迎，端士畏威而緘默。既惑左道，既紊政經(jīng)，民心用離，變起倉卒。當(dāng)是之時(shí)，老君寧肯御兵，寶符安能排蒲邪？今朱能所為，或類于此，愿陛下思漢武之雄材，法先帝之英斷，鑒明皇之蹤禍，庶幾災(zāi)害不生，禍亂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