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百二十一 列傳第八十
治平二年,遷兵部員外郎,兼侍御史知雜事。上言:"臺諫者,人主之耳目,期補益聰明,以防壅蔽。舊三院御史,常有二十員,而后益衰減,蓋執(zhí)政者不欲主上聞中外之闕失。今臺闕中丞,御吏五員,惟三人在職,封章十上,報聞?wù)甙司。諫官二人,一他遷,一出使,言路壅塞,未有如今日之甚者。竊為陛下羞之。"帝覽奏,即命邵必知諫院。
于是濮議起,侍從請稱王為皇伯,中書不以為然,誨引義固爭。會秋大水,誨言:"陛下有過舉而災沴遽作,惟濮王一事失中,此簡宗廟之罰也。"郊廟禮畢,復申前議,七上章,不聽;乞解臺職,亦不聽。遂劾宰相韓琦不忠五罪,曰:"昭陵之土未干,遽欲追崇濮王,使陛下厚所生而薄所繼,隆小宗而絕大宗。言者論辨累月,琦猶遂非,不為改正,中外憤郁,萬口一詞。愿黜居外藩,以慰士論。"又與御史范純?nèi)、呂大防共劾歐陽修"首開邪議,以枉道說人主,以近利負先帝,陷陛下于過舉"。皆不報。已而詔濮王稱親,誨等知言不用,即上還告敕,居家待罪,且言與輔臣勢難兩立。帝以問執(zhí)政,修曰:"御史以為理難并立,若臣等有罪,當留御史。"帝猶豫久之,命出御史,既而曰:"不宜責之太重。"乃下遷誨工部員外郎、知蘄州。
神宗立,徙晉州,加集賢殿修撰、知河中府。召為鹽鐵副使,擢天章閣待制,復知諫院,拜御史中丞。初,中旨下京東買金數(shù)萬兩,又令廣東市真珠,傳云將備宮中十閣用度。誨言:"陛下春秋富盛,然聰明睿知,以天下為心,必不留神于此,愿亟罷之。"
王安石執(zhí)政,時多謂得人。誨言其不通時事,大用之,則非所宜。著作佐郎章辟光上言,岐王顥宜遷居外邸;侍笈,帝令治其離間之罪。安石謂無罪。誨請下辟光吏,不從,遂上疏劾安石曰:"大奸似忠,大佞似信,安石外示樸野,中藏巧詐,陛下悅其才辨而委任之。安石初無遠略,惟務(wù)改作立異,罔上欺下,文言飾非,誤天下蒼生,必斯人也。如久居廟堂,必無安靜之理。辟光之謀,本安石及呂惠卿所導。辟光揚言:'朝廷若深罪我,我終不置此二人。'故力加營救。愿察于隱伏,質(zhì)之士論,然后知臣言之當否。"帝方注倚安石,還其章。誨求去,帝謂曾公亮曰:"若出誨,恐安石不自安。"安石曰:"臣以身許國,陛下處之有義,臣何敢以形跡自嫌,茍為去就。"乃出誨知鄧州。蘇頌當制,公亮謂之曰:"辟光治平四年上書時,安石在金陵,惠卿監(jiān)杭州酒稅,安得而教之?"故制詞云:"黨小人交譖之言,肆罔上無根之語。"制出,帝以咎頌,以公亮之言告,乃知辟光治平時自言他事,非此也。誨之將有言也,司馬光勸止之,誨曰:"安石雖有時名,然好執(zhí)偏見,輕信奸回,喜人佞己。聽其言則美,施于用則疏;置諸宰輔,天下必受其禍。且上新嗣位,所與朝夕圖議者,二三執(zhí)政而已,茍非其人,將敗國事。此乃腹心之疾,救之惟恐不逮,顧可緩耶?"誨既斥,安石益橫。光由則服誨之先見,自以為不及也。
明年,改知河南,命未下而寢疾矣。旋提舉崇福宮,以疾表求致仕曰:"臣本無宿疾,醫(yī)者用術(shù)乖方,妄投湯劑,率任情意,差之指下,禍延四支。一身之微,固無足恤,奈九族之托何!"蓋以身疾諭朝政也。
誨三居言責,皆以彈奏大臣而去,一時推其鯁直。居病困,猶旦夕憤嘆,以天下事為憂。既革,司馬光往省之,至則目已瞑。聞光哭,蹶然而起,張目強視曰:"天下事尚可為,君實勉之。"光曰:"更有以見屬乎?"曰:"無有。"遂卒,年五十八,海內(nèi)聞?wù)咄聪е?br>
元祐初,呂大防、范純?nèi)省幢砥渲,詔贈通議大夫,以其子由庚為太常寺太祝。自誨罷去,御史劉述、劉琦、錢顗皆以言安石被黜。
劉述字孝叔,湖州人。舉進士,為御史臺主簿,知溫、耀、真三州,提點江西刑獄,累官都官員外郎,六年不奏考功課。知審官院胡宿言其沉靜有守,特遷兵部員外郎,改荊湖南北、京西路轉(zhuǎn)運使,再以覃恩遷刑部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