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十二 列傳第二十七
○裴肅
裴肅，字神封，河?xùn)|聞喜人也。父俠，周民部大夫。肅少剛正有局度，少與安定梁毗同志友善。仕周，釋褐給事中士，累遷御正下大夫。以行軍長史從韋孝寬征淮南。屬高祖為丞相，肅聞而嘆曰："武帝以雄才定六合，墳土未干，而一朝遷革，豈天道歟！"高祖聞之，甚不悅，由是廢于家。開皇五年，授膳部侍郎。后二歲，遷朔州總管長史，轉(zhuǎn)貝州長史，俱有能名。仁壽中，肅見皇太子勇、蜀王秀、左仆射高颎俱廢黜，遣使上書曰："臣聞事君之道，有犯無隱，愚情所懷，敢不聞奏。竊見高颎以天挺良才，元勛佐命，陛下光寵，亦已優(yōu)隆。但鬼瞰高明，世疵俊異，側(cè)目求其長短者，豈可勝道哉！愿陛下錄其大功，忘其小過。臣又聞之，古先圣帝，教而不誅，陛下至慈，度越前圣。二庶人得罪已久，寧無革心？愿陛下弘君父之慈，顧天性之義，各封小國，觀其所為。若能遷善，漸更增益，如或不悛，貶削非晚。今者自新之路永絕，愧悔之心莫見，豈不哀哉！"書奏，上謂楊素曰："裴肅憂我家事，此亦至誠也。"于是征肅入朝�；侍勇勚^左庶子張衡曰："使勇自新，欲何為也？"衡曰："觀肅之意，欲令如吳太伯、漢東海王耳。"皇太子甚不悅。頃之，肅至京師，見上于含章殿，上謂肅曰："吾貴為天子，富有四海，后宮寵幸，不過數(shù)人，自勇以下，并皆同母，非為憎愛，輕事廢立。"因言勇不可復(fù)收之意。既而罷遣之。未幾，上崩。煬帝嗣位，不得調(diào)者久之，肅亦杜門不出。后執(zhí)政者以嶺表荒遐，遂希旨授肅永平郡丞，甚得民夷心。歲馀，卒，時年六十二。夷、獠思之，為立廟于鄣江之浦。有子尚賢。
史臣曰：猛獸之處山林，藜藿為之不采；正臣之立朝廷，奸邪為之折謀。皆志在匪躬，義形于色，豈惟綱紀(jì)由其隆替，抑亦社稷系以存亡者也。晉、蜀二王，帝之愛子，擅以權(quán)寵，莫拘憲令，求其恭肅，不亦難乎！元巖、王韶，任當(dāng)彼相，并見嚴(yán)憚，莫敢為非，謇諤之風(fēng)，有足稱矣。行本正色于房陵，梁毗抗言于楊素，直辭鯁氣，懔焉可想。趙綽之居大理，囹圄無冤，柳彧之處憲臺，奸邪自肅。然不畏強(qiáng)御，梁毗其有焉，邦之司直，行本、柳彧近之矣。裴肅朝不坐，宴不預(yù)，忠誠慷慨，犯忤龍鱗，固知嫠婦憂宗周之亡，處女悲太子之少，非徒語也。方諸前載，有閻纂之風(fēng)焉。
《隋書》 唐·魏徵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