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
南方,暮春三月,草長鶯飛,正是踏青的好時節(jié)。
田野之處,一左一右,一大一小,躬著身子,朝一個方向慢慢挪動。
“爸,快到‘五一’節(jié)了,我們班主任組織同學(xué)去春游,要交二百元。”兒子微微地把臉側(cè)向父親,小聲地說,“我是去,還是不去?”
“嗯,大家都去了,你就也去吧!
父親頭也未動一下,仍舊面朝著黃土、北背朝天,繼續(xù)向后挪動。只不過,那雙長滿老繭的手,插秧的頻率調(diào)得快了些,自然就顯得有些急促;好象這秧苗一落到稻田,馬上就能結(jié)出稻穗,馬上就能收割。
“可是,我們家哪有錢!”兒子憂心地看著父親。
兒子知道,父母把去年年底辛苦攢下的積蓄,基本上墊到他今年上半年的學(xué)費及生活費中去了,剩下的少許,也都用在了田間耕作。
“這你就不用管了!备赣H仍舊只簡單的回話,努力地埋頭耕作。生怕耽誤一秒,收割就要遲一分。
兒子望著父親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的滿頭銀發(fā),稍微怔了一下,心似乎隱隱在痛;他微張著口,似乎還想要說些什么。但只是一張一合,瞬間就把言語給收了回去。
他立即加緊步伐,與父親站在同一水平線上,并肩耕作。
此時的田野,風暖暖的吹著,父子倆的心也緊緊地相依。
父親想:地里的菜可以賣個百半元左右,再向別人借點,應(yīng)該能行。借的錢等收了稻谷再還給人家,可千萬別落了孩子。
兒子想:等星期一回學(xué)校,還是跟老師講不去了。要是去,爸肯定得向別人借錢,還會把地里留著換葷食的蔬菜全部拿去賣。到時,媽又會因營養(yǎng)不良而頭暈了。唉!要是不說出來就好了。
兒子插秧的速度也提高了些許,象是要把對父親的歉意一并載種進去,好望它能盡早結(jié)出報答的果實。
就這樣,父子倆誰也沒再吱聲,緊緊地依著,向后挪動。直到,落日西斜,鳥雀歸巢。
二千
同樣,住在縣城里的學(xué)生也都在家商討“春游”一事。
“爸,我們班組織春游,給二千元!眱鹤油崎_電腦房門,邊走邊說。
“怎么要那么多?”父親問。
“這還多呀!我們班的同學(xué)都帶四、五千哩,我這算是少的!”兒子一臉委屈的說道。
聽到這番話,父親略思了一會兒。他的手慢慢離開了那只被握久而略帶溫度的鼠標,伸向上衣口袋,緩緩地拿出一包煙,抽出一支,點燃!輕輕地吸上一口,說道:
“我們不要跟別人比闊,要比,就比學(xué)習。”
“我們家又不是沒錢,何況這點也不算多。我學(xué)習一直都挺好的,比什么呀。沒錢才沒面子呢!”兒子不屑地說道。
“再說,我們班有好多同學(xué)的父親都認識您呢,要是傳到他們耳朵里,多丟人!”
父親默默聽完兒子的喃喃自語,猛地深吸了一口,煙被這突如其來的使勁,熱烈地燃燒著,照亮了父親那眉宇間不曾輕露的皺痕。
煙徐徐上升,在空中不斷彌漫開來?諝庖蜻@些彌漫開的煙霧而顯得有些沉悶。父親整張臉都布滿著煙霧,令兒子看不清他此時的表情。
也就在煙猛烈燃燒的那一瞬間,兒子似乎也隱約感受到了什么,但他的思緒如那縷青煙,飄忽不定,被無名襲來了風一吹而散。
“爸!”兒子急切地喊到。
“嗯!”父親茫茫地抬起眼,好象是沉睡了幾千年,才剛蘇醒,眼中還殘留那種遠古至今的茫然。
“您是給還是不給嘛?”兒子嬌嗔的問道。
父親猛然把煙往煙灰盒里一摁,徐徐上繞的青煙立即被斷送在了煙灰盒里,一絲也不曾升起。
父親從錢夾里數(shù)出二千元,稍猶豫了一下,遞到兒子面前說:“省著點用,你也有這么大了,要知道掙錢的不易!”
“知道了!”
兒子接過錢,腳步歡快而又輕盈地向門外近乎飛奔而去。父親望著他漸漸遠去,在門口拐角一閃而逝的背影,心被拉得長長的。他從心底重重的嘆出一口氣。心想:還真不知道以后會成什么樣!隨著重重的嘆息,他把思緒又融入到了網(wǎng)絡(luò)那端里去了。
在另一房間里,兒子正用手機跟同學(xué)聊得正熱切:
“我剛跟我爸要了二千元,到時我們可以自由活動了!”
“真煩!每次拿錢都要上場思想課,那些大道理誰還不知道呀!”
……
“我的電腦游戲又升級了,你的呢?”
……
夜就在這種不安分的寂靜中沉睡!
※本文作者:素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