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青云塔頂那顆樹,至今我已百多歲了?晌乙廊怀錆M著生意的蔥蘢和生命的蓬勃。
我不知道我為什么會長在那里,有人說是小鳥把樹的種子銜上去的,也有人說是修塔人把樹種遺落在塔頂上,而我更喜歡這個傳說:歲星東方朔總愛偷食王母娘娘種的蟠桃,而東方朔住凡間吳地多年,曾想為東吳之地的武昌做些好事,于是將王母瑤池上的蟠桃種核帶下凡間,種到黃州府青云塔頂和武昌蟠龍磯觀音閣上,而由此更是繁衍出許多美麗而凄涼的傳說。東方朔偷種蟠桃的事讓王母娘娘知道后,為了不再遺禍人間,就將蟠桃樹變成了凡間的普通植物---樸樹。
我之所以喜歡這個傳說,并不是想炫耀我高貴的身世。我只是覺得或許只有這樣,才能堅定我挺立塔頂百年的信心。要知道,百多年來,我僅僅是在一層薄薄的塵埃里,在密密的石塊縫隙里掙扎著生存。雖面對著大地,卻得不到莽莽大地氣脈的扶持,雖面對著長江,卻得不到滾滾長江涓滴的滋潤;蛟S生命的奇跡,需要傳說的支撐。
我也曾非常向往長在地上的那些樹,能在沃野里扎根,能在曠野里扶風(fēng)搖云,而我只能以我的堅韌和頑強,經(jīng)營著屬于自己的日子。日曬雨淋,我只能坦然面對,風(fēng)刀霜劍,我只能挺身相迎,雷轟電劈,我只能苦苦支撐?煽吹降孛嫔系臉,被砍了一茬又一茬,我又很慶幸:或許因為我獨立塔頂,遠(yuǎn)離塵囂,才躲過了人世間的一次又一次的劫難。終于明白:禍福消長,得失在天。
每天,溫暖的第一縷陽光會第一個映紅我的臉龐,每天,也是我揮手送別最后一絲晚霞,而每天,我也不得不默默地注視著腳下?lián)頂D的忙忙碌碌的人群。我清楚我注視下的黃州的每一絲變化;我見過詹大悲、宛希儼、李西屏等辛亥革命志士在青云塔內(nèi)秘密聚會,進(jìn)行過反清活動;我也曾經(jīng)受過日本人從江面艦船上射來的炮火;我更是閱讀了人們有意或無意書寫的許許多多悲歡離合的故事?晌抑荒苣瑹o語。不是我冷漠。百年的滄桑經(jīng)歷讓我更習(xí)慣與星空相對,更是習(xí)慣與寂寞為鄰。我已經(jīng)無喜無悲,只能以我的默默無語,證明生命的真實存在。
現(xiàn)在,不管你注目也好,漠然也罷,我會活得更加古拙,我會活得更加寧靜,我依然會堅守著自己的那份天籟,堅守著自己的那份孤獨,一任腳下的長江水漲水落。
※本文作者:天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