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溫馨時光
小時候,每到節(jié)假日,我便住在外婆的家里。
外婆花白的頭發(fā)中很難尋找到青絲,她的背微駝,手中總離不開那根刷了漆的老藤,可她做起事來卻利索得很,從不拖泥帶水。
我喜歡同外婆一起,她干什么我便也干什么。
太陽像個巨大的輪子,陽光嘩啦啦地往下涌,天上那棉花糖一樣的白云軟酥酥的,泛著淡淡的銀光。外婆從屋里頭抱出了木盆,我抱著大大的搓衣板陪外婆來到了井邊。外婆弓下腰,打一桶水倒進木桶里,用粗糙腫大的手將衣服壓進清水里,咕嘟咕嘟冒出一串泡,暖風在我耳畔輕唱,又去撩撥樹葉,那翠色的葉子樂得前俯后仰沙沙笑。我卷起衣袖,隨外婆一同洗衣。
我是很樂于洗衣的。我喜歡看洗衣粉在清水里抖落,漸漸在攪動中變成一片白沫;我喜歡看外婆輕搓衣服時眼角凝聚的慈愛;我喜歡聽那白尾紅喙的鳥兒哼唱出的清脆之音,以及外婆淡淡地講述著的久遠的舊事。我小心地搓洗著衣袖,聆聽著外婆的回憶,身上有暖陽籠罩,頭頂有鳥兒歡叫,面前的田里一片淡藍色的小野花兒,在風中如薄薄的蟬翼,輕柔地抖動花瓣,灑落一地幽香。
外婆動作嫻熟,搓衣又快又干凈,卻一直笑著夸我洗得好。她的銀發(fā)在日光下竟熠熠生輝,輪廓也閃閃發(fā)光。她就這樣坐在那里,恬靜又美好,純樸地講述著過往的經(jīng)歷,如同老收音機發(fā)出的沉穩(wěn)的聲音。
童年直到現(xiàn)在,洗衣仿佛是我最快樂的事。那段歲月里鑲著花,彌漫芳香。后來和大家討論自己所愛所樂時,有人一臉驚訝:“咦?你喜歡洗衣服?”他們哪里知道,我樂在其中的是外婆洗衣時的動作,是跟外婆在一起時的溫馨時光,就像外婆久不離手的老藤杖一樣,倚在井邊,泛著太陽親吻留下的痕記,感受著溫暖與炙熱。
來縣城多年,每次回外婆家,我仍是喜歡在樹陰下洗衣,聽著音樂,動作已經(jīng)嫻熟多了,偶爾濺起的水珠涼絲絲的,親吻過我的面頰,好像外婆的撫摸,怎能不樂在其中呢?有木盆、搓衣板、陽光、暖風,鳥鳴和葉兒的笑聲,我又溜進了過往的歲月。
陽光燦爛的畫面已經(jīng)定格,如同流年歲月中夾雜著一陣帶花香的清風,溫馨無比,它拂過一段光影,一段年華,帶來一種回味,一種歡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