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愛
生活在鋼筋水泥筑成的“樂園”內,心靈總活在愚鈍中,后知后覺。總以為別人的付出是理所當然的。卻總在回首時幡然醒悟——這確實愛。
外婆原來生活在農村,在我上小學時被父母接來同住。當時,我對外婆的印象不多,只依稀記得外婆留著一頭長而密的頭發(fā),總愛結成辮子盤在頭上。而那次見面,卻剪成了短發(fā),利索卻很顯蒼老。同時定格在我視線里的,還有外婆那微拱的被和粗糙纖瘦的手。她對我笑的時候,干繃的皮膚便扯成一疊疊皺紋,眼睛便擠成了兩道淺淺的線。明明有血脈親情,我卻感到陌生,只是熱情地打了招呼,像對平日里所有的來客一般。
外婆總是很客氣。已經來了幾個月了,卻總還是如賓客般,不如奶奶那般自在快活。她只是不停地做家務,一刻也不見停。哪怕父母想幫忙,也總是被外婆不滿地哄走。外婆總說“你們忙,我在鄉(xiāng)下也是天天這么過來的,沒事! 有時還會加一句“住在你們家,不干點活,心里怎么過意得去?” 每當此時,父母總還想搶過外婆手中的活兒,她便假裝生氣了。若父母有時在她外出時偷偷做完了家務,她便更是如此。人老了不都應該享福么?外婆緣何如此固執(zhí)地日日包攬一切家務而無怨無悔呢?當時的我實在想不通,于是不再多想,只是對外婆平添了一份疏遠。
我的幼兒時期是在爺爺奶奶身邊渡過的,因此跟久不經見的外婆,我總是疏遠。記得那次放學時,第一次沒有看見父母,在人群中巡視數次后終于看見一個蒼老的身影。我失望地走過去,外婆卻一臉的高興,牽著我的手便往家的方向走。一路上,也說不了幾句話,只是很安靜地走著。經過小賣部時,一向對自己十分節(jié)儉的外婆慷慨地用私房錢給我買了支雪糕,我欣喜了一下,便安然接受了。后來的幾年間,日日如此。雖然我們依舊只是不言不語地行走,那一塊錢的雪糕卻使我每日放學后的等待變成了期待。
六年級結束的時候,外婆終是回鄉(xiāng)下了。她說:“老了,還是鄉(xiāng)下清靜! 外婆回去的那一天,我站在車站前,看著她拱著腰,慢慢地拖著行李消失在車門后,和來時的一樣,不過更蒼老了,歲月為她留下的仿佛只有年輪。靜靜地目送外婆離我們遠去的身影,第一次和自己生活這么多年的親人分離,心里有一番說不清的滋味兒。這位與我有著血脈親情的長者,卻在我們家如賓客兼保姆般生活了六年! 臨走時說的一句話還是“給你們添麻煩了! 她總說還是回鄉(xiāng)下好,現在真的回了。她總說住女兒家是住在外人家(外婆的傳統(tǒng)觀念較強)。她辛辛苦苦,節(jié)儉著自己,卻總是想方設法讓我們過得舒適。對外婆我總是不解的。
再次回到家后,沒有了平時里嘈雜的油鍋聲,沒有了平時熱情的問候,沒有了一個系著圍裙拱著背忙碌的身影。恍然大悟:原來外婆一直是我心底的一個依靠,雖不言不語,但她的愛仍是通過每一道菜,每一針線,甚至每一口雪糕傳遞著。
至此,心中如久枯的井,慢慢地涌出水來。原來,有一種愛,可以藏得很深很深,讓你在很久以后想來,溫潤清新。
當失去了每日固定的期待之后,我才明白:有一種愛,叫無私奉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