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三佛學精典的深讀與修煉。廢名在他的創(chuàng)作中,充滿著濃厚的禪宗意念。他深讀了大量的佛學精典,如果他沒有淵博的佛學知識怎能去撰寫佛學專著呢?從《廢名小說》中可以看出他通過創(chuàng)作來表達自己對于這個世界的充滿禪意的理解與認識。例如:在上五祖寺半山腰的石路上,有座過道涼亭,看上去是橋亦是亭(見照片1),廢名先生不稱涼亭而稱它是“一把扇子”。很多人對其名很不理解,不管站在什么角度看,這座涼亭都不像一把扇子。廢名先生在他的作品中是這樣描寫的:“石徑之間一個小白屋,上面寫‘二天門,’……那里等于一個涼亭,半山之上,對于上山的人好像簡單一把扇子那么可愛。”上山的人攀階而上,汗流滿面,一走到?jīng)鐾だ锏氖噬献滦№,汗立即都干了,此時才能得悟“扇子那么可愛。”沒有一定的境界是悟不出這個道理來。筆者在上篇《廢名小說與禪》一文中都列舉了實例,在此不必贅述。廢名不僅是在其作品創(chuàng)作中飽含禪意,而且用更多的精力花費在對佛禪之學的研究與修煉上。在禪的修煉上他達到一定的境界。筆者最近拜訪了黃梅文化界長者翟一民先生。翟是廢名先生的學生,據(jù)翟先生的回憶:1943年,黃梅縣中學由五祖寺遷移到南北山(因日寇炮擊五祖寺,縣中被迫遷進南北山中),此時,北山是縣中學的本部,廢名先生住在南山寺,教翟先生所在讀的第十班語文。廢名住在南山寺右邊的閣樓上(見照片2),他教完課后,躲進小閣樓里放下蚊帳在帳內打坐。翟當時任年級級長,將同學們的作業(yè)本收齊后,送到廢名先生的臥室批改。當?shù)宰哌M臥室后,廢名招手近前輕聲囑咐:今后上下樓梯時腳步要輕,不要說出先生打坐之事。至今翟老先生還記憶猶新。
廢名先生坐禪修煉早有傳聞。他在北京時,曾和雍和宮一位法師談禪論道,辨詰駁難。這位法師開始以為廢名乃一介書生,與釋道無緣,不懂佛法禪意,經(jīng)過幾次談辯,對答如流造詣很深,方知其對佛教典籍的熟諳程度不讓法師,且常有精辟的理論與闡發(fā),特別是親眼見廢名參禪打坐入定的境界后,更是驚嘆不止:此是道法有緣的善果,非常人所能得,即為僧為尼,道行中人得之者也罕見。周作人在《懷廢名》一文中說廢名由靜坐而得非凡經(jīng)驗,即“趺坐稍頃,便兩手自動作種種姿態(tài),有如體操,不能自己,仿佛自成一套,演畢乃復能活動!庇纱丝梢,廢名先生在禪的修煉上所達到的境界。
其四把中國古典文學與佛學相結合。廢名先生在其小說中說:“你們敢說你們的道德高于孔夫子嗎?高于釋迦嗎?”“莫須有先生說佛教與孔子的道理都能一言以盡之,”“什么叫做用心,這話卻一言難盡,大概如孔子從心所欲不逾矩便叫用心之至了。在佛教謂之證果,心如一棵樹,果便是樹上結出來的道理,道理是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了。圣人的心也就是凡夫的心,是一個性質的東西。正如我們的公心與私心反正都是心,善惡相反,心之為物卻是一個東西了!敝袊诺湮膶W,《論語》《孟子》《老子》《莊子》等都成為廢名所尋思佛學的認識。他以中國古典文學的思想擴大自己對哲學的認識,結合佛學理論使思想起了新的認識,由“觀心看凈”到“無相無念無往”的轉變。因此,《廢名小說》的創(chuàng)作由空靈靜寂轉向自由灑脫,呈現(xiàn)出不同的風格特征。
其五著佛學專著《阿賴耶識論》。廢名先生后來成為空前的一個大佛教徒。1942年冬,日寇由孔壠進據(jù)黃梅縣城,再不是打游擊了,是長期占據(jù)了,而且炮擊五祖寺,縣中學乃散了,倉卒之間廢名一家搬到五祖寺東邊山洼里的水磨沖(見照片3)避難!八_這地方真算得桃花源,并不是說它的風景,在亂世是沒有人想到風景的了,是說它的安全性,它與外面隔絕,四邊是山,它落在山之底,五祖山做了它的一面峭壁,與五祖寺距離雖近,路險而僻,人知有五祖寺不知有水磨沖了!睆U名先生住在水磨沖開始寫他的佛學專著《阿賴耶識論》。住室是將一間牛舍打掃出來的,打掃之后只是牛屎氣味重些,其余諸事儼然是一間屋子了,可以做臥室兼書齋。廢名先生頂喜歡這間屋子,以后留給他的印象最深,大約因為他的著作開始順利了!鞍岛诘墓饩,頂上有一塊亮瓦,故光亮一點也不濫用,而暗黑也如魚之得水罷了!睆U名先生非常執(zhí)著、非常樂觀,他就是在這種環(huán)境下撰寫專著的,這與“苦行僧”的修行、“頭陀”的生活又有什么區(qū)別呢?
※本文作者:為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