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平凹評傳》讀書筆記

　　賈平凹先生的《廢都》解禁了。今年八月，作家出版社再版發(fā)行了他的重量級長篇小說《浮躁》、《廢都》、《秦腔》，合稱賈平凹三部，裝幀明亮，印刷精美，受到廣大讀者的喜愛。這三部著作曾分別獲得美國美孚飛馬文學獎(1988)、法國費米娜文學獎(1997)、矛盾文學獎(2019)。再次手捧沉甸甸的大部頭《廢都》，每一位喜歡賈平凹作品的讀者，都不會忘記當年的情景。

　　1993年6月，《廢都》橫空出世。像一個晴天霹靂，震驚了文壇，轟動了閱讀界。北京王府井首發(fā)式出現(xiàn)了搶購，中央電視臺《文化生活》和《藝林》兩個欄目中，先后三次播放了賈平凹在北京為讀者簽名的熱況，鏡頭采用高空俯拍，大全景，很是壯觀。西安也出現(xiàn)了熱購現(xiàn)象，十萬冊書同時上市，大街小巷擠滿了人群。不足半年，在國內(nèi)銷售正版本一百萬冊，盜印本約一千萬冊。在日本、港臺乃至全球華人圈，也都引起了轟動。

　　接踵而至的是，評論界出現(xiàn)了非凡的熱鬧，對《廢都》褒貶不一。批評的浪潮逐占上風，像厚厚的鉛云滾滾而來。“最干凈的作家，成了最流氓的作家”。翌年元月，官方以性描寫較多為由禁止了《廢都》的出版發(fā)行。這次文壇地震，震中雖然在文學，實際上已經(jīng)波及到了政界、商界和學術(shù)界，但凡讀點書的人，都知道此事。這一禁就是十七年，對賈平凹的影響是巨大的。不過，正是這件給他帶來非議、痛苦、恐懼甚至屈辱的事件，“卻也讓他成為中國純文學界最具有知名度的作家，成為中國作家的符號性人物。”

　　《廢都》的遭遇是歷史的必然，《廢都》的解禁也是歷史的必然。禁止《廢都》不僅是因為性描寫，因為古今中外文學作品中比之露骨的寫法并不鮮見。問題的關(guān)鍵在于超前，一是超前細致地描寫了文明人所作的不文明之事，讓人猝不及防;二是超前揭示了轉(zhuǎn)型時期中國知識分子群體的迷茫墮落現(xiàn)象，讓官方難以接受。目前解禁《廢都》，自然因為當初定的罪名已不存在，進入新世紀的文學性描寫已經(jīng)泛濫成災，用身體寫作的作者隨處可見，社會和大眾心理承受力也有了增強，人們應該知道，無論哪個群體都會有迷茫墮落現(xiàn)象存在，何況知識分子又是一個對情感過敏的群體。

　　其實，賈平凹一直是一位爭議不斷的作家。他說：“我一生遭遇了四次大的爭議，早期批我政治性不強，藝術(shù)大于思想，后來在反自由化中點名批我，又后來在清除精神污染中點名批，再就是批《廢都》。”對于爭議的文章，賈平凹都看，值得汲取的意見也都能汲取，總結(jié)后再繼續(xù)寫。

　　賈平凹的生活歷經(jīng)也十分坎坷。1970年父親遭本家堂兄誣告，打成了“歷史”，被開除公職，全家變得一貧如洗，受盡了屈辱和貧寒。1984年他的創(chuàng)作剛剛進入“盛果期”，自己卻患上了肝炎，一病就是十五年，度過變相牢獄的一年醫(yī)院生活。“再是母親染病動手術(shù)，父親得癌癥亡故，再是妹夫死去，可憐的妹妹拖著幼兒又回住在娘家。再是一場官司沒完沒了的糾纏他，再是為了他人而卷入單位的是是非非中受盡屈辱，直至陷入到另一種可怕的困境中，流言蜚語鋪天蓋地而來。幾十年奮斗的、營造的一切稀里嘩啦都打碎了，只剩下身體上精神上都有著病毒的我和我的三個字的姓名，而姓名又被別人叫著寫著罵著。”

　　正是這些連續(xù)不斷的爭議，正是這一系列的磨難，造就了賈平凹堅毅不拔的韌勁，成就了一個著作豐厚、佳作連連的知名作家。在二十世紀后二十年的中國文壇上，賈平凹是一個奇跡。他以五十歲的年齡寫下了七百萬字的小說、散文、詩歌和文學評論，在國內(nèi)和世界各地出版書超過了一百本，發(fā)行過千萬冊，其讀者遍及青少年到中老年的各個年齡段。他的作品多次獲得國內(nèi)外大獎。

　　賈平凹的成長與鐵凝不同的是，他出生在農(nóng)村，生長在農(nóng)村。在他19歲讀西北大學以前，從未出過遠門。家鄉(xiāng)的自然風光和人文景觀浸透了他的肉體和靈魂，加之小時性格孤僻，養(yǎng)成了獨立觀察思考的習慣，對農(nóng)村和農(nóng)民的感觸與感情滲入骨髓，對農(nóng)村人的生活爛熟于心。就像他自己說的，他是個農(nóng)民，像烏雞那樣，是烏到骨頭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