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們面前,我只能是孩子,插不上話,也沒興趣,看他們嘴巴在那開合,一句也不想聽進去,只想到四個字形容自己:麻木不仁。哈哈。
叔叔的小女兒十五歲,上高中,我小侄女九歲,上小學,她倆說不到一起去,我和妹妹也說不到一起去。她一張嘴我頭就大,我連嘴都不想張。我和她說啥啊,說文學還是說人生,她什么也聽不懂嘛。不好不說話,怕叔叔覺得不禮貌,最后只好說超級女生,我裝嫩地喊我是玉米我是玉米,妹妹一下子笑得直握我的手,說找到知己啦。真是郁悶到家了。
2月6日(大年初九)
見老師,見同學,見死黨。被人請吃飯。
晚上請人吃飯。
一天結(jié)束。
2月7日(大年初十)
初七小學同學聚會,有一個沒來,因為在市重點高中當英語老師,那天正好外國友人去交流,英語老師都留下陪同了,她急得什么似的,也只好失約。因為都是姐妹兒,關(guān)系好,她說你走前來看看我唄,我就只好單刀赴會,殺去學校看她。
其實是因為她和我的初中英語老師做了同事,去一次,看倆。我現(xiàn)在做事講究效率了,怎么發(fā)揮最大效益我怎么做,嘿嘿。
不管見什么人,都是談?wù)撐,真是奇怪的事?br>無非都是曾經(jīng)怎么不容易,未來如何光明。我看著人家熱情高漲,也不好意思喊“stop”,只好在心里打瞌睡。
無論聽見聽不見,都覺得那樣孤獨。能完全明白你要什么的人,太少,太少。
因為下午家里來客人,目的是看我,同學下午也有課,只好匆忙告辭。
臨走時她說走前有時間再過來,我應(yīng)聲,心里卻想,哪還有時間再過來了,穿過半個城市只為了說說話,這,對我們來說,都太奢侈了。
車啟動的瞬間,她透過車窗縫扔進來20元錢,應(yīng)該是給我的打的費。司機猛踩油門的時候,我整個人向后仰去,心也瞬間失重。
那一刻,我終于明白,我為什么一直學不會接受別人的幫助,因為做乞丐的滋味,我受不了。
好心也不行。
2月8日(大年十一)
本來定的8號回西安的,結(jié)果母親故意拖拖拉拉讓我沒買到票,只好買了10號的。原本想晚走兩天,有個時間和父母安靜呆會,可是還是應(yīng)酬,延期應(yīng)酬。
小舅媽送了我一件衣服,妯娌牌的,還墨綠色的,性感樣式,整個暈趴。老媽說你要走了,請大伙吃飯吧。繼續(xù)吃。
他們在那吼歌的時候,我坐廁所馬桶上差點睡著了。
這什么日子啊。
2月9號(大年十二)
原以為今天消停一天,因為我明天就要走了。
可是因為我要走了,我干哥,我干姐,我親哥,我嫂子,我奶奶,我爺爺,我的這叔那叔,都堆到我家來了。
有倆叔說,娜娜,也不知道你喜歡啥,給你一百塊錢,自己買點什么吧。
我說我都26了,不需要壓歲錢了吧?
推來搡去還是塞給了父親,又轉(zhuǎn)手到了母親那。我不知道這樣給錢有什么意思。父親的朋友,人人都有孩子,你給他一百,他給你一百,他給他一百,給來給去,我算一下,等于誰也沒給誰。
給了情分,給了面子,給了……中國人的毛病。
家里人聲鼎沸烏煙瘴氣,我和母親都受不了,于是借口去超市買東西,逃——兩個人逛街的感覺真好,讓她試試鞋子試試衣服,最終都被她死命拉走,這個貴那個也貴別亂花錢。
我說我給你買點什么吧,買點好的。她說你攢著吧,早點買個房子,把我接到你身邊,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要。
我忽然想哭,真的,還能有幾年呢。當你用手指觸到夢,一切就破碎了。
古有忠孝難兩全。社會主義的中國,卻開始孝財難兩全。許多人都是這樣的,我給了你物質(zhì),就難以給你精神;你只要精神,我們就要飽受生活的壓榨。
娘,我正在努力,都給你。我一直都沒放棄。
2月10號(大年十三)
今天,我要走了。早晨八點,家里又來了很多人,說送我。誰都要送,一輛車根本坐不下,最后母親說,誰也不送,她自己走。
※本文作者:蘭逸塵※